Phil是孤独的,他不属于任何一方,西部狂野阳刚之气十足,他无法做到赤裸上身随意嬉戏,Rose温柔的女性世界,与他无关。只有Peter,他能看到对面山上云朵移动投下的犬牙、发现Phil独自藏身的树洞、折出漂亮的纸花。时光轮转,这次Peter是稚嫩未开的小Phil,而Phil则成为了Bronco Henry。
所以Phil对待Peter的态度180度大转弯,他无条件地信任他,耐心教导骑马。他却忽略了,在年幼时,他的世界里只有Bronco Henry,但是Peter不“自欺”,他对于Miss Nancy的外号很坦然,没有救命稻草要抓,相反却有成长相伴的母亲需要保护。两相权衡,孰轻孰重,自有论断。
Phil的悲剧似乎全是由于Peter狠心造成的“意外”,深层剖析,却是“吃人的礼教社会”把他的满腔柔情洗去,套上粗鲁暴戾的外壳。犬牙交错无法咬合的灵魂和肉体,给自己带来无尽的压抑,奚落了弟弟George,也与旁人无法亲近。
即使Peter动了心,他们也不会有好的结局,谁能爱一个连自己都无法接受的人呢,要有人拨开厚重的刺猬壳,挖出赤子之心。
Phil在死前,自己把心献上。当他预感死之将至,换上一身体面西装,手里握着将要给予Peter亲手编织的礼物。最后一刻他愿意抛开恐惧,成为本来的自己,那个曾经整洁美好,修习古典文学的耶鲁毕业生。
为千千万万个这样的Phil惋惜,当世俗成为枷锁,不要画地为牢,打碎它,像Peter一样在中伤的舆论中闲庭信步,“救他的爱人脱离犬类”。
《犬之力》电影剧本
文/〔美国〕简·坎皮恩
译/罗姣
外景,伯班克牧场/畜栏/围场,白天
蒙大拿州的大牧场风光,奇特的山丘地貌,鬼斧神工般的岩层隆起成高原。一个男人注视着这片风景。他是菲尔·伯班克(40一50岁),身形高瘦,他凝目注视,看到了什么,让他不禁微笑起来,暗自愉悦,僵硬的表情变得柔和,若有所思。他往前走,来到几个牧牛工旁边。在他们身后,一群安格斯牛拼命挤撞着围栏。菲尔穿着贴身的蓝色工作服,破旧的羊毛护腿套裤打满补丁。头上戴的帽子也破旧不堪,己经难以看出是牛仔帽还是太阳帽。他默不作声,敏锐犀利的目光观察着四周。一头去势时遗漏的大牛犊被挤出牛群,菲尔指着它。
菲尔:就是它。
在菲尔身后驭马而行的牛仔胡安飞速赶来,右手将套索高高抛起,猛然甩向小牛犊的后腰,套索坠下,套住了它的后腿。菲尔朝挣扎的牲畜走去,这是一头精力充沛的大牲口。西奥——一名黑人牛仔——疾驰而来,扬起滚滚尘土,他急忙下马,帮着压制牲口,牛犊轰然倒地。另外两个牛仔跑向前,联手将牛的前腿和后腿捆缚住,在两匹马的鞍角之间拉平牛的躯体。菲尔仍然步履从容,他拔出刀,面对尾部跨坐在牛身上。按住牛犊的牛仔们神情严肃,眼睛盯着泥土地面。菲尔抓住牛的阴囊,将前端割下来,扔到一边。牛犊挣扎。菲尔将两侧睾丸一一往下压,撕开外面包裹的鞘膜,扯出睾丸。他从牛犊身上站起来,拎着晃来晃去的睾丸,走到烧烙铁的小火堆前,扔到火堆上,睾丸像大颗的爆米花一样在高温下爆开。
菲尔:你扪这些喜欢玩姑娘的小伙子,最好把这吃了。
菲尔逗趣儿地看向牛仔们——没人接茬。他把睾丸掀到地上,一条狗叼起其中一个走向院子尽头,筋膜拖在地上。
斯坦:还有一个漏网的小伙子,老板。
追逐又开始了。菲尔再一次跨坐在牛犊身上,用他血迹斑斑、久经锻炼的双手托住牛的睾丸。菲尔把睾丸扔进火里,此时他看到乔治朝着围栏走来。
小菲尔两岁的弟弟乔治穿着西装——没打领带。他体重超标,胖成了方形。手里拿着一本笔记本和一个铅笔头。菲尔擦净刀子,翻过围栏,来到他身旁。截然相反的两兄弟走向附近圈养阉牛的围栏。牛群倒腾蹄子扬起的灰尘升到空中。几个牧牛工坐在栏杆上,另一个牧牛工李则在一根杆子上走平衡木。
菲尔:你有多少?
乔治看看手里拿着的小本上的数字。
乔治:1051。你呢?
菲尔:1055。
兄弟俩先听到声音,然后看到了一辆邮递车。
乔治:希望是小伙子们的装备。
菲尔:哦,瞧他们跑的样子。
牧牛工们纷纷从畜栏或寝室里出来,到卡车上拿包裹。
菲尔:迫不及待地想穿上西尔斯公司的高跟靴,成为一名牛仔。我们学的东西可不是这样的,兄弟。还记得第一次在雪地里露营吗?
乔治:布龙科·亨利给我们射杀了一头麋鹿。
菲尔:还看到了美洲狮。那是哪一年?
乔治从菲尔身旁走开。
菲尔:我们开始单干的第一年?
乔治没有回头,走向伯班克牧场的主宅,上楼梯。这是一栋结构坚固、比例和谐大气的两层楼房,有着优雅的塔楼和大纵深阳台。
牧牛工们在领取和拆启包裹。22岁的乔克举起他的包裹。
乔克:嘿,菲尔,我的雕花靴子。
菲尔转身。他的注意力刚转向牧牛工的方向,28岁的博比就迫不及待地向菲尔展示一个吉他形状的包裹。在他身后,另一个牛仔举起一件流苏衬衫,咧嘴笑着。
乔克:你觉得怎么样,老板?
菲尔:浪费钱。
乔克毫不在意地一笑,菲尔能跟他开玩笑就己经很好了。博比给菲尔看他的包裹。
博比:我的吉他到了,老板。你自学过班卓琴吗,菲尔?
菲尔:学过。让我们看看。
博比开始拆包裹,他手忙脚乱,希望自己速度足够快,能赶在菲尔转移注意力之前拆开。但菲尔己经举步走向牧牛工宿舍。他倚在门框上,看着乔克赤脚踩进雕花靴子。在他身后,牧牛工安杰洛在炫耀他的新帽子,突然看到了菲尔。
安杰洛:菲尔,嗨。把椅子递过来。维塞利亚马鞍真是人们说的那样吗?
一个凳子——曾经是一把椅子——从宿舍里递过来,礼貌地放在菲尔旁边,菲尔没有理会。博比进来了,递出从包裹里拆出的吉他。
博比:是红木做的。
但菲尔只略略扫了一眼便向外走去。
菲尔:天亮前起床,记住了。
宿舍里的紧张气氛和活力随着菲尔的离去而消失,牧牛工们放松下来,继续拆包。
乔克阅读说明书——木销、铜钉、钢制弓形垫、舒适度、等级、颜色。但是眼睛一直盯着大步走向住宅的菲尔。
内景,伯班克牧场的主宅楼下,白天
55岁的刘易斯太太在后面的餐厅里走来走去,为十个牧牛工和两兄弟摆放早餐餐具,嘴里不停地抱怨着。听到菲尔走进前门,她挺直身子,走到前面的餐厅。
刘易斯太太:你不吃饭吗?
菲尔:不了。
菲尔径直上楼,保持着自己的步调。
刘易斯太太慢腾腾地走到长餐桌前,桌上铺着一块雪白的布,熨烫褶痕清晰可见。足够容纳二十四人的桌子两端非常正式地摆放好了成套餐具。
刘易斯太太:我已经摆好了餐具,现在还要收拾起来。
餐厅是一个巨大的“L”形客厅的一部分,客厅还包括一个壁炉、铺着一条积满灰尘的大地毯的门厅以及大楼梯。老式巴洛克风格扶手椅和牧场主题家具怪异地组合在一起,摆放散乱,几乎没有设计可言。
菲尔两腿叉开,站在一张小棋桌旁。他移动一个棋子,然后换到桌子另一侧,走了一步对攻棋。过道上挂着引人注目的狩猎奖杯和一只羚羊,还有若干野牛头、驼鹿头、野猫,进门处的架子上满满当当地摆着二十顶西部帽。
内景/外景,伯班克牧场/过道/卧室/浴室/院子,白天
菲尔爬上最后几级楼梯,沿着过道走到他和乔治共用的卧室。里面有两张一模一样的黄铜单人床,历史可以追溯到他们的童年。两张床的前面各有一个玻璃门的绿色隔板陈列柜。
菲尔的陈列柜里摆放着堪比博物馆的印第安箭头,呈扇形排列,并细致地贴上了标签。较低一层的搁板上是他收藏的一些稀有矿物岩石。菲尔把他的班卓琴从陈列柜顶部的箱子里拿出来,开始演奏。他弹奏流畅,颇有天赋。
菲尔走向浴室门口,继续弹奏着。
菲尔:想起来了吗,胖子,我们从老头子那里接手是哪一年?
乔治:问这干吗?
菲尔:见鬼,想一想。
浴室里,乔治平静地坐在浴缸里,时而溅起一些小水花。他的皮肤是乳白色的,只有裸露在衬衫外的脖子和手是红棕色的。
乔治:你有没有试过家里的浴室,菲尔?
菲尔:没有,我不想闻起来像一块肥皂,像一朵花。我喜欢闻起来有男人味。你怎么回事,老弟?别忘了荒野,否则你会变成一只家猫,胖得抓不到老鼠……还是说你是一只老鼠?
黑暗中,菲尔直挺挺地躺着。乔治躺到另一张一模一样的床上,两兄弟并肩而眠。
外景,通往比奇镇的路,黎明
太阳还没升起,牛群在黑暗中排成了八百米的长队,牧牛工们和兄弟俩都沉默不语,只听见牛蹄声、马鞍皮的吱吱声和德国银制马嚼子链条的响声。
当太阳高悬时,温暖为男人们增添了希望和欢乐。菲尔和乔治在一起骑行。菲尔骑着一匹急躁的栗色马,乔治胯下的马和他一样肥壮。阳光温暖地照耀着他们的后背,平原向群山延伸。牛群集结成一线,像黑色墨水泼洒在风景画上。
菲尔注意到了一些令他不快的东西,他驭马走向牧牛工乔克和博比。他往右边望去,那里有一些牛走散了。
菲尔:你们俩是来真的还是在拍电影?
乔克穿着他侧面雕花的新款靴子,博比则穿着流苏牛仔衬衫。
小伙子们警觉地转向菲尔,嘻嘻笑着。
乔克:我们是来真的。
菲尔:那就好,因为右边有一头死掉的小牛,让我们的牛离远些。
乔克站在马镫上,望向远处僵硬肿胀的小牛尸体。
博比:怎么了?
菲尔:炭疽病,所以不要碰。
博比:知道了,老板。
博比和乔克打马从走散的牛旁边跑过,很高兴能卖弄一下他们的速度和沙土飞扬的急停术。
菲尔笑着摇了摇头。他穿过牲口走向乔治。菲尔用一只手卷烟。乔治则用两只手给自己卷了一根粗壮的漏斗形的烟。
菲尔:我想就是那样了。
乔治:什么“那样”,菲尔?
菲尔:“那样”是什么?好吧,我来告诉你是什么,胖子,今天距我们第一次经营牧场二十五年了。1900。一九,零,零。
乔治明白了,点点头。
乔治:事实是我忘了。
菲尔:好吧,有点特别,我们的二十五周年纪念日,独立二十五年。
菲尔向乔治倾身,诱导他和自己分享怀旧之情,但乔治没有被这种情绪感染。
乔治:确实很久了。
菲尔:也不算太久。你知道我们该做什么吗?
乔治:什么?
菲尔:再去山上露营,猎些新鲜的麋鹿肝,直接在炭火上烤,像布龙科·亨利教我们的那样。
乔治吸了一口短而粗的卷烟。
菲尔:你肚子痛吗?
乔治:不。
菲尔:你表现得好像连说两个词很痛苦似的。
这时,罪尔的注意力转移一辆汽车试图横穿牛群,却滑进了一条沟里,危险地侧倾着。司机和他的女乘客在车里站起身,司机按喇叭,附近的牛受到惊吓。菲尔向汽车打马疾驰,准备教训一下这个穿灯笼裤的白痴。
菲尔:住手。你想让你的车和你的姑娘被踩扁吗?不想就别按喇叭了。
司机:你能帮帮我们吗?
菲尔:不能,我很希望看到你的车和其他所有车都炸了。
菲尔继续前行,乔治和斯坦在他身后停下来帮助被困的司机。菲尔站在马镫上,气咻咻地转过身。
菲尔:见鬼,乔治,别管他!
内景,红磨坊/卧室,白天
一个男孩苍白修长的手指灵巧地折叠印有彩色插图和照片的杂志纸页,然后打褶。男孩小心翼翼地用针线把褶裥穿到一起,做成了一条小小的褶边裙。男孩一边哼着歌,一边把一页纸卷成一根细长条,用胶水固定,再用线系紧。阳光照在男孩的睫毛上,他淡褐色的眼睛熠熠闪亮。
外景,比奇镇,白天
这是一座只有四五栋假立面建筑的小镇,酒吧老板沿着主街土路走去。他回头看,只见风景中盘旋着一团淡淡的尘雾。
内景/外景,红磨坊,白天
酒馆老板走进红磨坊,这是一间旅馆,餐厅摆了六张桌子,白色护墙板,一架自奏钢琴靠后墙而放。
罗丝·戈登(36一40岁)穿着裤子和衬衫在拖地。
酒馆老板:今晚有十二个客人。
罗丝抬起头来,脸上带着她惯常的微笑,但在这种地方并不被欣赏,因为不真诚。
罗丝:他们有没有说喜欢吃什么?
酒馆老板:他们喜欢炸鸡餐。
罗丝动手把桌子推到一起,组成十二人的就餐位,酒馆老板退了出去,在这里每个人都有很多事情要做。
内景,红磨坊/楼梯/过道/卧室,白天
罗丝走上木楼梯,沿着过道来到儿子的卧室。17岁的彼得坐在靠窗的桌子旁。正忙着把杂志上的照片粘到练习本上,此时他把练习本盖了起来。他长得白皙干净,非常瘦削,前额略宽大,眼睛大而深邃,似乎什么都看得见,又什么都看不见。
罗丝:我们需要用你的房间,上面所有的房间,你在干什么?
彼得:没什么。
罗丝走到桌子前,桌上黑色皮革封面的医学教科书整齐地摆成一排,还有杂志、剪报、剪刀和胶水。
罗丝:是剪贴簿吗?
彼得:算是吧。
罗丝:里面是什么?
她开始翻页。里面是一些杂志上的照片,游轮、家居设计、珠宝、汽车,都是奢华和富裕的代名词。
彼得:没什么,只是一些我喜欢的东西。
罗丝看到一张照片,一个和她有些相像的女人在一间有岩石装饰墙的客厅里。另一张照片是月光下一对夫妇在一艘豪华游轮上跳舞。在剪贴簿旁边,罗丝注意到一些手工做的纸花,折法复杂,并用剪成穗状的纸卷起来作花益。罗丝拿起一朵细看。
罗丝:哦,真是精巧,彼得。
彼得:算不上。
但他还是给她展示了一个装饰着几朵纸花的牛奶瓶。她翻来覆去地看。
罗丝:摆在餐桌上?很可爱。
她把东西放下。
罗丝:我还需要三只鸡。你能帮忙杀吗?
彼得:好的,妈妈。
罗丝动手把彼得的床单从床上扯下来。
罗丝:你能把你的东西放到棚子里去吗?我给你打个地铺。
彼得:你睡在哪里?
罗丝:我在厨房里支一张帆布床。
外景/内景,红磨坊/鸡舍/厨房/餐厅,白天
鸡舍里,彼得轻手轻脚地把一只适合的鸡赶到角落里。罗丝在厨房里关上窗户,闭耳塞听地走进餐厅,坐到钢琴前,开始演奏《红磨坊》,声音很大,足以把喧闹声淹没。
外景,红磨坊/鸡舍,白天
彼得突然一把抓住鸡的脖子,扭动手腕。断头鸡身体旋转了两圈,落在地上后还跳了一下才倒下,被丢在一旁的鸡头用明亮的眼睛惊讶地注视着自己抽动的身体。直到身体摇摇晃晃地倒下时,鸡的眼睛才闭上。
内景/外景,红磨坊/卧室/墓地,白天
罗丝抱着一堆晒干的床单上楼。从过道的窗户望出去,她看到彼得迈着奇怪而机械的步子爬上光秃秃的小山,走向一小片杂乱无章的墓地,墓地是用一根生锈的带刺铁丝围起来的。
外景,比奇镇/墓地,白天
彼得经过几座无人照料的坟墓,然后跪在一座墓碑较新的坟墓前。他擦去刻字上的灰尘。“约翰·戈登医生,罗丝和彼得·戈登挚爱的丈夫和父亲。”
彼得把一束纸花插进土里,在上面倒扣一个大泡菜罐,充当保护罩。
彼得往山下走,他在午后的阳光下眯起眼睛,看到伯班克牧场队伍的前哨到达了比奇镇的边缘。
外景,比奇镇/入口,白天
打头的牛群乍看到建筑物被吓了一跳,伸直前腿,嘴抵着地面,直到被牧牛工推赶着向前。
镇民们钦羡地从窗户往外看,菲尔保持高度警觉,以防哪个傻子出来闲逛吓到牛群。
外景,比奇镇的畜栏,傍晚/白天
其他一些镇民旁观最后一头伯班克的牛被赶入毗邻铁路站的畜栏里。两个牧牛工和乔治望着在一马平川的平原上延伸的铁轨。没有火车。牧牛工们把马牵到马场,那里己经准备好了一堆干草。
内景/外景,酒馆/比奇镇街道,晚上
伯班克的全体人员都站在吧台旁,每个男人面前都有一个小烈酒杯。菲尔和所有人保持距离,乔克站在街上张望。
菲尔:他来了吗?
乔克:没有。
菲尔有些不满。他示意乔克进来。
菲尔:我们不能一直等着。牛还在院子里。喝吧。
乔克:你要说点什么吗?
菲尔:不了,弟弟不在我不想说。
小伙子们举起小酒杯喝酒。菲尔没有掩饰情绪,他很恼火,也没喝酒。酒保重新给大家斟酒。乔治进来了,走向菲尔。
菲尔:你去哪儿了?我不能让小伙子们一直等着。
乔治:没事。我检查了一下电源,停电了,要到早上才来。
菲尔把酒杯递给乔治,期待着和兄弟干一杯。
乔治:不用了,谢谢,菲尔。红磨坊那边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
他的拒绝很伤人。
乔治:吃晚餐了,小伙子们。
没人听他的。
菲尔心情很不好。
菲尔:二十五年前你在哪里,乔治?我来告诉你吧,你那时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胖子,太笨,上不成大学。有很多人帮助你,胖子,特别是一个人,他教会我俩经营牧场,所以我们才能有今天的成功。
乔治垂目,点了点头。
乔治:是的,布龙科·亨利。
菲尔:所以,敬我们两兄弟,罗莫路和勒莫以及抚养我们的狼。
乔治拿起杯子,与菲尔碰杯。
乔治:敬布龙科。
菲尔:敬狼。
乔治分两口喝完烈酒,菲尔则一口干掉。他的眼里涌上了激动的泪花。他转向吧台,吹了一声尖厉的口哨。伯班克的小伙子们看着菲尔,他朝门口走去。小伙子们放下酒杯,跟上他。
外景,比奇镇的主街,晚上
伯班克的十二人队伍沿着主街向红磨坊走去。
内景/外景,比奇镇主街/红磨坊/餐厅,晚上
罗丝在厨房里,围着围裙,穿着一件20世纪20年代的连衣裙和一双低跟鞋,头发用发夹夹在后面,以免妨碍她洗涮。看到男人们走近,罗丝到餐厅里迎接他们。
罗丝:这是你们的桌子。
罗丝俯身点燃了融进酒瓶里的蜡烛。乔治坐到桌子一端,菲尔仍然站着。他看了看旁边坐了六个人的餐桌。珍妮(30多岁)在那里喝酒,大声讲故事,抽着烟。菲尔觉得这个女人很讨厌。然后菲尔注意到桌子上的纸花。
菲尔:啊,真漂亮。
菲尔弯腰嗔了嗅。牧牛工们被路边旅馆整洁的环境和餐巾惊得缩手缩脚,他们看着菲尔,佩服他的镇定从容。
罗丝:没什么问题吧?
乔治:没有。
罗丝回到厨房去,珍妮在她身后高声叫道——
珍妮:拜托给我们弹点什么吧,罗丝。
其他人跟着喊“弹吧、弹吧”。罗丝摇摇头。
他们喝醉了,而她很忙。
菲尔终于坐了下来,这时彼得走了出来,穿着白色侍者衬衫和黑裤子,潮湿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块白布搭在僵硬弯曲着的左手臂上。他从菲尔身边走过,来到六人桌旁,开始清理客人们的盘子。菲尔往后仰靠,厌恶地盯着彼得。
菲尔:我们的服务生呢?我们是黑人还是怎么着?
彼得不安地看向对面,但仍继续收拾着盘子。菲尔转向自己这桌,目光再次停留在彼得的纸花上。他向前倾身,伸手——他的手又糙又脏,手掌上的一个小伤口还在流血——握住纸花,细细打量,用手指戳着纸花的花蕊。
菲尔:我的天哪,我想知道是哪个小淑女做的这些花?
彼得转过身来,手里捧着一大摞盘子。
彼得:其实是我做的,先生。我母亲受过花艺培训。
菲尔:请原谅,它们实在太逼真了。
菲尔把花放回瓶子里,装模作样地整理。
彼得顿了顿,意识到自己被嘲笑了。几个牧牛工咯咯地笑。菲尔还没说完。
菲尔:哦,看这里,先生们,你们应该这样使用餐巾。
四五个牧牛工傻乎乎地模仿彼得的侍者做派,将餐巾搭在胳膊上。罗丝听到笑声,打开门,看到菲尔把纸花瓶子递给牧牛工们,让他们装样子闻一闻。
罗丝的心沉了下去。彼得看起来窘迫至极。
牧牛工们嘻嘻哈哈摆弄着餐巾。
彼得:这真的只是用来擦酒水渍的。
菲尔(模仿彼得口齿不清的发音〕:明白了吗,小伙子们,“只是用来擦酒水渍的”。现在给我们弄点吃的。
彼得羞窘地垂下目光,继续往厨房走去。菲尔和牧牛工们哈哈大笑。菲尔看着没有“加入”的乔治,他坐在那儿,餐巾搭在腿上。
内部,红磨坊/厨房/餐厅,夜晚
心慌意乱的罗丝将看起来很美味的炸鸡和焯过水的生菜盛到十二个准备好的盘子里,彼得面无表情,一次两盘将食物端出去。
内部,红磨坊/餐厅,夜晚
博比:布龙科在这里吃过饭吗?
菲尔:没有。
博比:那你们在哪里吃?
菲尔:那时我们在酒馆吃鲱鱼,喝很多酒。有一次,布龙科·亨利打赌,他可以骑任何一匹马,跳过街上堆成小山的酒馆桌椅。我们给他挑了一匹老马,好吧,他不在乎。他卸下马鞍,把马牵到桌边和它说话。马打着响鼻,他抚摸着它丑陋的大脑袋。然后他挥鞭,往后退,接着……
菲尔边说边给自己卷了一支烟,他拿了一朵纸花在蜡烛上烧燃,用来点他卷得紧实的细长卷烟。
博比:怎么样?
菲尔做了个怪相。牧牛工们等待着。
菲尔:一跃而过。
彼得端着更多的盘子走进来,看到纸花被点燃,惊呆了。菲尔慢吞吞地把火抖灭。
乔克:但要让一匹老马跳起来……
菲尔点点头,吐了口烟。罗丝把两盘热气腾腾的松饼端到桌上,手脚利落地将彼得的纸花收走。
菲尔:这要归结于爱。你觉得呢,乔治?
牧牛工们转向正在低头吃东西的乔治。
乔治:什么?
菲尔盯着乔治。牛仔们渐渐地开始笑起来。乔治的心不在焉令菲尔感到震惊。突然,他感觉身后自奏钢琴传来的狂欢乐声十分剌耳。菲尔猛地转过身。
菲尔:能安静点吗,我们在吃饭。
弹钢琴的人抬起双手,琴键还在可笑地跳跃着。
菲尔:让它停下来,不然我自己动手了。
菲尔站起身。那人停下钢琴,和同伴一起离开。彼得端来最后两个盘子,其中一个是给菲尔的。他吹灭了客人离开的那张餐桌上的蜡烛。
内景,红磨坊/厨房,夜晚
彼得把空馅饼盘拿到厨房,放进水槽里。他检査餐巾,发现有一处污渍,便将它和其他人用过的一起扔进了洗衣堆。他走向厨房后门。罗丝关切地注视着他。
罗丝:你要去哪里?
彼得停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梳子,用拇指蹭着梳齿,视线略过罗丝看过去。他目光闪烁,脸上泛起红晕。
罗丝:你没事吧,彼得?
彼得耸耸肩,用梳子梳了梳头发,离开。
罗丝看着成堆的脏盘子和精心装饰的瓶子里彼得做的花。她的心再次感到了刺痛,为他受到的羞辱和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她为什么要用纸花鼓励孤僻古怪的儿子?她为什么没有想到要保护他?罗丝的眼里充满了自责的泪水和对彼得的担忧。
内景,红磨坊/餐厅,夜晚
餐厅里,伯班克那桌人正在离开,他们把椅子往后推,拿起帽子。
乔治:你们去吧,我来结账。
菲尔以椅子后腿为支点旋转着椅子,就像带着舞伴在转圈。
菲尔:早上再来结。
菲尔把椅子压低,再把它掀起来,让椅子稳稳当当地四脚着地。
乔治:我等下过去。
房间里很安静,乔治看着厨房的门,听到了类似抽泣的声音。他先是感到不安,然后是担心。他起身走向厨房门口。轻轻敲门。没有回答。呜咽声停止了。
乔治:戈登太太,我现在结账,还是——
乔治轻轻地打开门,罗丝听到声音,连忙走向水槽,终究还是没忍住泄露出一声呜咽,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乔治也没想到向己会走到罗丝身旁,他的靴子吱吱作响。然后他做了一件他从未做过的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上臂。
乔治:请把账单寄给我。我会寄支票来。
内景/外景,酒馆,夜晚
从楼上下来的妓女们闲坐在酒吧里抽烟喝酒。菲尔看着年轻小伙子们献殷勤。菲尔深吸一口气,感到孤独得出奇。小伙子们对着音乐盒“啦啦啦”地唱。
他们的脸因喝酒、兴奋和亲吻而发红。菲尔以正确的音准和节奏唱出歌词,但仍然感到无比孤独。
博比:你猜有人爱过他吗?或者他曾经爱过什么人吗?
博比看向唱歌的菲尔。
菲尔:……热情时光,今晚在古老的城镇。
斯坦:你唱的什么,几个妓女吗?
斯坦到吧台边和菲尔一起,点酒。
斯坦:这些小伙子早上该头疼了。
菲尔:还会得梅毒或淋病……
菲尔沉默下来。
斯坦:要睡觉了吗?
菲尔痛苦地凝望着另一段时光。
外景,比奇镇主街,夜晚
菲尔从酒馆走向旅馆。两个牛仔正试图抓住一匹没拴好的马。他们醉得很厉害,菲尔视而不见。
内部,红磨坊/楼上/卧室,夜晚
菲尔走进红磨坊,在门厅处看到了登记簿和一支削尖的铅笔。他用优美的草书写下自己的名字。爬上吱吱作响的楼梯。菲尔接连敲了几扇门。
菲尔:乔治?
他打开第三扇门,里面没人。窗边隐约可见一卷粗绳子。窗户下面有“火灾使用”的指示牌。
菲尔躺在床上。他坐了起来。
菲尔:乔治?
菲尔望向走廊。
菲尔坐在床上。“他是睡迷糊了吗?”
乔治一动不动地侧身站在房间里。看上去太古怪了,令菲尔感到不安。
菲尔:你去哪儿了?其他人都睡了吗?
乔治:菲尔,你今晚说她儿子的那些话把她惹哭了。
菲尔:她?她躲在门后偷听了?
乔治走到床边,松开腰带。
乔治:她哭了,菲尔。
菲尔:很明显,她儿子需要打起精神,好好做个人。
乔治睡到菲尔旁边的枕头上。
菲尔:我指出了事实,仅此而己,她应该非常清楚。
菲尔目光闪烁,戒备地瞟着。乔治的眼神在月光下柔和而坚定。
(淡出至黑屏)
外景,柳树林/圣地,白天
菲尔沿着柳树林的边缘走着,这里在牧场的视线之外。他不时转过身去,确保自己没被人发现。他在树林间快速穿梭,爬过一条隐蔽的通道——被弯曲茂密的树枝遮掩的地沟。
外景,圣地/克鲁克河,白天
菲尔一丝不挂,独自待在河边的柳树间。他用泥土和河沙擦拭身体,充满情欲地涂抹在大腿、生殖器、胸部和手臂上。然后,菲尔穿过茂密的柳树林,惊起飞鸟,纵身从岸边跳到下面的河里。直到身上的泥土和沙子被冲洗干净,他才从河里站起来,冰冷的河水让他头脑变得清醒。菲尔的躯体苍白健硕、肌肉发达,上面有一道道柳枝划出的红痕。周围的水流静了下来,菲尔看着自己肌肉发达的倒影,然后看向头顶飘过的云朵。
外景,圣地/小屋,白天
菲尔站在柔软茂盛的草地上,这里是柳林间的一片空地,开着星星点点的花,衣服散落在他身旁。菲尔看到了他和乔治搭建的旧小屋,里面已经柳枝丛生。菲尔爬进小屋,他的腿太长了,杵在外面。几本来自旧日时光的黄色杂志散落在地上。(其中一本上面有布龙科·亨利的名字。)
外景,伯班克牧场/棚屋/露出地面的岩层,白天
牧牛工们在享受他们的闲暇时光。克里奇特用潦草的笔迹给妈妈写信:“我告诉你,妈妈,当牛仔太棒了。”西奥在洗衣服,一边用钉在木板上的壶捶打衬衫,一边大声质疑李的骑术。斯坦和另一个牧牛工将装脏肥皂水的锡盆倒空。背景中能看见菲尔正走向牧牛工宿舍。牧牛工们追问他对马术的看法。胡安在骑着马慢跑,马蹄踏在坚硬的地面上哒哒响,李则赤脚穿着牛仔裤,试图在马背上站立起来。他时起时伏,竭力找平衡,然后摇晃着跌落在地。菲尔没有发表评论。他双手摆弄着一把巴洛克风格的微缩扶手椅,正在削制小小的椅子脚。
乔克:他比以前强多了。布龙科·亨利也是这样学会的吗?
菲尔看着李掸掸身上的灰尘,一瘸一拐地爬回马背上,回头瞧一眼菲尔是否在看他。
菲尔:我从没见过布龙科驯马,这是事实。
菲尔的注意力被吸引到远处的山岩上,影子在它的表面渐渐变长,它仿佛有了生命。菲尔朝山的方向走了几步。博比走到菲尔身边,目光从菲尔转向山坡。博比眯眼看着突出的石崖。
博比:菲尔,你看到了什么?
菲尔勾起嘴角淡淡一笑。
现在肖恩和乔克也加入了他们,和博比仨人一起凝望那座山,然后又看向感到困扰的菲尔。
博比:上面有老鼠吗?
另一个牧牛工斯文加入他们,他冷得抱着胳膊。
斯文(对乔克):让他给点提示。
在菲尔看来,山的表面轮廓就像一条神秘巨大的狗,它将热乎乎的嘴巴凑近,在追逐某个惊慌失措的东西,感觉如此真实,以至于他能闻到狗的鼻息。
乔克:有别人见你之所见吗,菲尔?
博比:乔治?
菲尔微笑着摇摇头。
菲尔:不,不是他。
博比:说吧,菲尔,是什么?
菲尔转过身,乔治正从牧场主宅里出来,穿着得体,朝车库走去。
博比:那里有什么东西,对吗?
菲尔:如果你看不见的话就没有。
菲尔向乔治走去,但还没等他走到车库,旧道奇车己经倒车出来,乔治没有停下来或者挥挥手,而是沿着车道继续向前驶去。菲尔愣住了,他走进车库,仿佛他过来另有目的似的。他在僻静的黑暗空间里,透过另一端的门看着道奇车驶上了山,然后消失不见。
外景,比奇镇,白天
乔治的道奇车缓缓驶入小镇,停在红磨坊外,旁边是另外两辆“外地”的运动型车辆。
内景,红磨坊/厨房/餐厅,白天
罗丝抬起头,看到乔治·伯班克沿着杂草丛生的后院小径,经过鸡舍,一直走到了后门口。
他敲门。
罗丝:你好,伯班克先生。
乔治:你好,戈登太太。
罗丝:有什么事吗?
乔治:我其实只是来看看你。
罗丝:哦,我很忙。
乔治一动不动。
罗丝:你要进来吗?我在和面做松饼,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坐一坐。
内景,红磨坊/厨房,白天
罗丝和面,胳膊上沾满了面粉。乔治拿着一个瓶子读上面的标签。
乔治:“健康酱汁,搭配肉、鱼和奶酪风味极佳。”
他的手指顺着油布桌布上的花茎划过。瞥了一眼罗丝的手,喜欢这双忙碌而柔软的手。
乔治:河水很浅了,我发现。
罗丝:是的,己经干涸了。(稍顿)彼得在学校擦窗户。
她转过身来看着乔治,担心他会把儿子的缺席看作挑衅。
乔治:从我所听到的来看,你肯定为他感到骄傲。
罗丝突然竖起了尖刺保护自己。
罗丝:噢,你听到什么了?
乔治:哦,说他是个聪明的小伙子。
餐厅里传来响亮的钢琴敲击声、尖叫声、笑声和跳舞声。
罗丝:他们带了酒。我真不希望他们带酒。
喧闹嬉戏还在继续。
乔治:我得说,他们喝的不是一般的酒。好像是烈酒。
罗丝把松饼放进烤箱。
罗丝:他们来早了。我真不该把钢琴摆在那里。
罗丝端着一盘玻璃杯走到桌边,乔治透过双向弹簧门看到,这群人正在学习一些狂野的舞步。乔治认出了留着小胡子的牙医和他黑头发的助手康斯薇拉——她是领舞者。赫恩登殡仪馆的韦尔茨先生脱下外套,双臂搭在两位年轻女士的肩膀上。他喝得酩酊大醉,连带着她们俩也摇摇晃晃。一位年长的男子静静地坐在桌旁倒酒。罗丝回到厨房。
乔治:我看到了赫恩登的牙医和殡仪馆的韦尔茨先生。
罗丝:哦,天哪,真希望彼得能回来,我要炸鸡肉,彼得应该去上沙拉。有时如果桌上有吃食的话……
她稍顿,思索着。
罗丝:伯班克先生,我现在就去叫彼得。
外间传来大声起哄的声音,然后众人喊“再高点,再高点”。
乔治从操作台上端起两个盘子,用肩膀推开双向弹簧门。罗丝从乔治身侧看过去,只见黑发美人康斯薇拉的腿踢得着实很高。喧闹又持续了片刻,声音越来越大。然后戛然而止,变成彻底的沉默,钢琴和弦余音缭绕。罗丝好奇地打开门。
乔治:下午好。(笑)看样子我是新来的服务员。你们好。
一群人盯着乔治和他手里的沙拉。牙医站起来冷静地向乔治点点头。乔治回到厨房,继续端沙拉。罗丝靠在水槽上,肩膀直抖,摇着头。乔治担心地径直走向她。罗丝又流泪了,不过这回是因为大笑。
罗丝(低声):你真厉害……他们都惊呆了。在他们狂野的梦里……
罗丝笑得弯下了腰。
罗丝:你太厉害了。
乔治先是微笑,然后笑出了声,享受着罗丝每一句赞美之词。
乔治又端起两个沙拉盘,从弹簧门出去,罗丝用手捂住嘴,压低笑声。
内景,伯班克牧场主宅/餐厅/客厅,夜晚
隐约可见的暗色长餐桌一端摆着一个干净餐盘,这是给乔治准备的,餐盘前面是盛放着肉的上菜盘。菲尔坐在长桌的另一端。光线渐暗。他的食物吃完了,脸上毫无表情。墙上赫然挂着一些死去动物的头颅,它们的眼睛呆滞不动,落满灰尘。菲尔看着纷飞的大雪。
外景,伯班克牧场/院子/车库,夜晚
菲尔穿着夹克,但没戴手套,走向车库。他点燃一根火柴,举起来照亮一面墙,乔治的工具存放在那里,所有工具都用白色油漆标示出来。
菲尔(自言自语):“雪地防滑链”。
东西在这里,乔治忘了拿。
内部,伯班克牧场/兄弟俩的卧室,夜晚
菲尔躺在床上,在黑暗中拨弄着班卓琴。他听到汽车的声音,坐了起来。走向窗户。不是乔治,而是几个喝醉的牧牛工在外一夜狂欢后被朋友驾车送了回来。他们笑着挥手,跌跌撞撞地回宿舍。
内景,伯班克牧场主宅/大门口/客厅,夜晚
乔治进屋。穿着大衣坐下来,微笑着回忆起自己这一夜。
内景,伯班克牧场主宅/兄弟俩的卧室,夜晚
菲尔站在卧室门口留神听着。他慢慢地打开门,探过栏杆望去。时钟敲响,指向凌晨两点。他发现乔治一动不动地坐在扶手椅上。
菲尔(假装打哈欠):碰到下雪了吗?
乔治:没什么事。
菲尔:好吧,既然醒了,我卷根烟抽。你开了多远,小乔治?
乔治:我的目的地是比奇镇。
菲尔:你到那里做什么?是去找女人鬼混了?
沉默。正门下面吹来的风把门厅的地毯掀了起来。
乔治:我和戈登太太聊了聊。
菲尔:哦,是的,她靠在你肩膀上哭了。
乔治:她确实哭了。
菲尔:但凡给她点机会,她就会抓紧为南希小姐的大学学费挣点钱。
乔治没有在意。菲尔下楼梯走到乔治坐的地方。在乔治身旁的棋盘上移动棋子,自己跟自己对弈。
菲尔:还记得吗,我们刚能勃起那阵,老太太一有机会就把那些女孩带到牧场来?我的天,还记得番茄汤皇后吗?她不是还给你写过信:“我永远不会忘记西部的月亮。”我想你不用在她头上套个麻袋才能把她给带出去,不像其他人。
乔治站起来离开菲尔。
乔治:晚女,菲尔。
菲尔:如果你只是想睡她,胖子,我能肯定你不用领证也能办到。
内景/外景,伯班克牧场/屠宰棚/院子,白天
菲尔和另一个牧牛工在圆形屠宰棚里宰牛。死掉的牲畜被铁链吊住后蹄高挂在棚子中央。俩人切开牛皮和下面的脂肪层,剥皮。
外景,伯班克牧场/屠宰棚/院子,白天
菲尔和斯文把一大张黑色牛皮搭在棚子旁边的杆子上。旁边还堆叠着十来张皮子。乌鸦聚在一起,寻机啄食皮子上的脂肪。杆子下方有一圈血水,几条狗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着。
菲尔用雪擦了擦沾满鲜血的手。听到乔治驾驶道奇车离开的声音,他抬头看去,汽车在融雪中前行。
斯文:这些怎么处理?
看着乔治再一次离开,菲尔心烦意乱。
菲尔:该死!
斯文:要把它们切成小块还是怎样?
菲尔充耳不闻。斯文尴尬地看着菲尔,擦拭刀子。
内景/外景,伯班克牧场主宅/客厅,白天
菲尔走到客厅的书桌前,拿出两张信纸、一支笔和墨水。把东西拿到空着的长餐桌上。他抬腿跨过椅子,将白色长桌布掀起来推开。他浑身脏兮兮的,还带着斑斑血迹,也不清洗,径直坐下,开始用他无比优雅的字迹写信。
“亲爱的爸爸妈妈:我再也不能对你们隐瞒乔治令人不安的现状了……”
刘易斯太太端着一盘热腾腾的肉走进来。只看见菲尔一人,她停下来。
刘易斯太太:他又走了?
乔治不在,但她习惯性地把肉摆在乔治的位子前,然后开始收拾乔治的餐具和盘子,扬起眉毛,直摇头,对乔治的缺席感到异常费解和气恼。
外景/内景,盐湖城酒店,白天
位于盐湖城的一家豪华酒店,俯瞰群山和湖泊。
作为犹他州富人的牧场退休人员们头戴洁白的西部帽,身着西部服装,分外醒目,他们在白衣护工的搀扶下在大厅里慢悠悠地走着。老年男子三五成群在打牌,女人们则聚在落地窗前策划小派对或者打麻将。偶尔来访的孙辈们无聊地坐着,闷闷不乐,伸直腿,把脚搁在软扶手椅上。
在酒店前台,礼宾员正在整理信件,菲尔写的信被放到一位老先生白皙、柔软、指甲修剪整齐的手中。
内景,盐湖城酒店/转角套房,白天
老先生和老太太正在思考菲尔信中提到的棘手问题。老太太坐在一张精美的小写字台旁,桌腿雕花精致,点缀着金箔,她在给菲尔回信。
老先生在看菲尔的信,来回踱着步。他身穿剪裁考究的西装,戴一顶西部帽,像一位英国绅士。
老先生(摘读):“……他和一个丈夫自杀的寡妇纠缠在一起……”
老伯班克先生对这个粗鲁的说法摇了摇头。
老先生:丈夫自杀的寡妇?
老伯班克太太不悦地点了点头。
老先生:还有一个儿子,是吗?
老太太:是的,真复杂。
老伯班克太太回过头再看看自己最后几行回复。她耸耸肩。
老太太:“……请仔细考虑一下……”
她看向对面的老伯班克先生,他听着,点了点头。
老太太(继续读):“如果我们不去,可能会显得‘奇怪’。”
老先生停止踱步。
老先生:就这么一次事情看上去“奇怪”,乔治会介意吗?他以前从未做过任何出格的事。
老太太摆弄她的钢笔。
老太太:菲尔很在意。
老先生转向优雅端庄的妻子,她的神色和他一模一样,俩人四目相对,小心翼翼地揭开了菲尔复杂性格的面纱。
老先生:你觉得……
老太太:我是不是觉得菲尔的在意有问题?
老先生皱眉,昂着头,尽管如此,把事情开诚布公说出来还是让人松了一口气。
老先生:如果是,那也不是你的错。
老太太:也不是你的错。
内景/外景,伯班克牧场主宅/后餐厅,白天
后餐厅外,菲尔在分配当天的任务,牧牛工们围在他周围。
餐厅里面,乔治走进来,看着菲尔,在自己的位子就座,他和菲尔有固定的位子——三张长桌中的一张,各据一端,面对面。女孩洛拉(18岁)给乔治端来咖啡和煎饼。菲尔来到餐桌边乔治身旁,他今天显得格外活泼,也许是为自己削好的小椅子感到骄傲,他把小椅子摆在乔治面前,这是他给乔治的礼物,还有一张雕好的小桌子,是乔治放在餐厅角落的那张书桌的微缩复制品。菲尔把小椅子推到小桌子边。
菲尔:送你一张小桌子,老弟,和你的大桌子相配。
乔治看起来既不高兴也不感激。
乔治:菲尔。
菲尔(语气轻快,试图显现出幽默感):到,老伙计。
乔治:你给老太太写信了?
菲尔(把一条腿架到桌子上):是的,我给他们俩写信了。
乔治:你提了罗丝的事?
菲尔:罗丝,是的,你我都知道,你和她搞在一起老太太会作何感想。她可能会气到脑出血。
乔治:老太太的感受就是一位伯班克太太对另一位伯班克太太的感受。
菲尔:再说一遍。
菲尔坐直身子。
乔治:我们星期天结婚了。她卖掉了在比奇的房子。
内景,伯班克牧场/谷仓,白天
菲尔既惊且怒。他在谷仓里不安地踱来踱去。菲尔的栗色马开始在马厩里烦躁地打转。
菲尔:停下!
但马还是烦躁不安。陷入愤怒的菲尔把马拉了出来,绑紧了,然后用马鞍座毯一下又一下地抽打它的头。
菲尔:你这该死的蠢货,你听到了吗,肮脏的大饼脸的婊子。
两个牧牛工向菲尔走来,随即又躲了回去。
内景/外景,米勒太太的寄宿公寓/彼得的房间,白天
罗丝和彼得刚到达赫恩登镇米勒太太的寄宿公寓,进入彼得的房间,他将在这里寄宿和上学。罗丝穿着她的“蜜月私服”——灰蓝色外套和连衣裙,搭上相配的鞋子和帽子。彼得穿着校服。
米勒太太:晚餐在下午6点半。如果他有功课,就不用帮忙洗碗了。哦,里面不能穿鞋子。
罗丝:哦,对不起。
米勒太太:不是说你,伯班克太太,只针对寄宿生。
彼得坐在一张双人大铜床上,依次脱掉两只鞋子。米勒太太离开后,罗丝把她的新娘捧花放在彼得成人尺寸的书桌上。
彼得:我可以留一些玫瑰花瓣吗?
彼得穿着袜子轻手轻脚走过来,打量花束。
罗丝看着彼得摘下五六片边缘一圈深红的浅黄色花瓣。罗丝并不希望他对花朵过分感兴趣,眉头轻蹙。
罗丝:我尽量每个周末来看你。或者你偶尔也想去牧场,很有意思不是吗?
彼得不这么认为。他把花瓣夹进剪贴簿,动手把父亲留下的黑封皮医学教科书摆到空书架上。把医用头骨放在桌子上。
彼得:这个房间很舒适。
罗丝:彼得,有时候我觉得你并不听我的。我永远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彼得:我会更加注意的。
彼得用一只细瘦的胳膊搂住母亲的肩膀。
乔治把彼得的最后一件行李从道奇车上搬到彼得的房间里。他费力地爬上狭窄的楼梯。
乔治:你好。
他把手提箱放在门边,微笑着注视他们。
罗丝正在打开结婚蛋糕的蜡纸包装。
她把蛋糕递给彼得。他切下一块,细看上面的糖霜。
罗丝:来,剩下的留着晚点吃。
彼得咬一口蛋糕,咀嚼,他喜欢这里。
外景/内景,连绵起伏、积雪覆盖的山丘上的道路/道奇车,白天
老掉牙的道奇车沿着积雪盖顶的山丘蜿蜒而上,向伯班克牧场驶去。现在己经是傍晚时分,阳光犹有余温。罗丝裹着毯子,乔治穿着他的皮毛大衣。
乔治:我在想我们应该办个晚宴什么的,把你介绍给我父母。
罗丝听着,露出她招牌式的亲切微笑。
乔治:也许我们还可以邀请州长和他的妻子。我今天在赫恩登见过他们,跟他们稍微提了一下。
罗丝:我可以为大家做饭。
乔治:不用,拜托,我希望你玩得开心。刘易斯太太会做饭,洛拉上菜,但也许你可以用我们的旧钢琴弹点什么。
罗丝:但是乔治,我弹得不是很好。我只给电影伴奏过,不是什么像样的曲子,不是我自己的创作。
乔治:哦,对我们来说足够好了。老太太一个音符也不会弹。老先生订购了一架特别好的钢琴,但从未真正使用过。现在还存放在谷仓里呢。
罗丝:如你所愿。
罗丝环顾四周,发现山顶上有一处阳光明媚。
罗丝:这里看起来是个好地方。请靠边停车。
乔治:做什么的好地方?
罗丝朝乔治微笑。
汽车停在路边,罗丝下车,从后座拿出一个柳条野餐箱,把箱子平放在道奇车的引擎盖上。从里面取出装着热咖啡的保温瓶和杯子,用纸包裹的婚礼蛋糕和三明治。她给乔治倒了一杯咖啡。
乔治:好吧,好吧,真是个惊喜,现在还不到中午。我从来不在用餐时间之外吃东西的。你真了不起。
乔治咧嘴笑着,咬了一口三明治。乔治和罗丝在积雪覆盖的山顶上并肩而立,像站立在婚礼蛋糕上的一对爱侣。罗丝放下杯子,把乔治的杯子也接过来放下。
罗丝:站到我身边,乔治。
乔治:什么事?
罗丝:跟着我。一,二,三,向前,右脚后退,左脚向旁边,是的,再来一次。
乔治:抱歉,我真的不会。
罗丝(笑):你在跳舞,乔治!(咯咯笑)不用费心思,我告诉过你我会教你的。
罗丝“嗒、嗒嗒”数着华尔兹的节拍,又走了一遍舞步。乔治跟着做,然后停了下来。罗丝反复演示舞步,直到她注意到——
罗丝:怎么了,乔治?
乔治看上去不知是情难自抑还是悲伤,又或者两者兼而有之,他牵着她的手散步。
乔治:我只是想说,不再孤身一人的感觉真好。
外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傍晚
老道奇车驶近漆黑的、了无生气的牧场大宅,车灯映照在雪地上,光辉明亮。
外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台阶,傍晚
罗丝在昏暗的木结构大宅的台阶处等着,行李散放在她周围——几个箱子和两个购物包。乔治从车库里匆匆返回来。
乔治:快上去,别冻着了。
但罗丝哪儿也不去,朝乔治微笑着等他。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客厅,傍晚
乔治打开门,罗丝走了进去。屋里只开着一盏小的阅读灯,菲尔固执地站在冰冷的房间中央。
乔治:你好,菲尔。还记得罗丝吗?
菲尔:你好。
乔治:壁炉出什么问题了吗?
菲尔:我怎么知道。
罗丝双手紧握着花束,双脚并拢,微笑着,微微战栗。
乔治:我下去修一下。
罗丝:我们的旅行很愉快。
菲尔皱着眉头,不理睬罗丝。
菲尔:我等了你一整天。老先生要我们把一些契据寄给他。
乔治:我想那可以等到明天早上。罗丝,过来暖和暖和,我去烧壁炉。
罗丝:我很好,很暖和,乔治。
她冷得发抖,似更害怕被单独留下。
乔治:我很快就回来。
罗丝听到门开了又关,然后是下楼的脚步声。她无法控制自己的颤抖。她听到铁锹刮擦水泥的刺耳声音,这让她汗毛倒立。菲尔自己一个人下棋,他绕过棋盘去移动对家棋子。
罗丝:菲尔兄长,能来到这里真好。
菲尔慢条斯理地走完自己的棋子,然后直面罗丝,笑了笑。
菲尔:我不是你的哥哥,你也不是我的妹妹,你这个阴谋家。你的手段对乔治有效,但对我不管用。
厨房门开了,刘易斯太太哼着伤感的曲子,摆好三个人的餐具。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菲尔的卧室,夜晚
菲尔坐在床上,乔治的“旧”床空着。他拨弄着班卓琴,怪诞地自言自语,模仿罗丝说话。
菲尔:“我们的旅行很愉快。”
然后,他看到浴室门下方亮起了灯光,听到门锁转动的细微声音,随之对方小心地试了试把手。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双门浴室,夜晚
穿着睡衣的乔治示意罗丝进来。
罗丝穿着绸缎睡衣和配套的睡袍,小心翼翼地走进浴室,手里拿着自己的洗漱包。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菲尔的卧室,夜晚
浴室门下方的灯光熄灭了,菲尔斜瞟了一眼,他能听到乔治和罗丝的低语声。他把灯关掉。
外景,伯班克牧场,夜晚
月光,云朵,呼啸的寒风。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乔治和罗丝的房间,夜晚
大双人床上隆起一团。罗丝躺在乔治身下,不动也不出声,乔治急切地动着。当乔治达到顶点时,他绷紧身体,神色扭曲,发出原始的呻吟声。罗丝慢慢地转向乔治,因为自己能让乔治快乐而感到心满意足。他们感激地注视对方。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菲尔的卧室,夜晚
菲尔一个人躺在卧室里抽烟。烟头的火光照亮了他僵硬、愤怒的表情。当罗丝和乔治开始窃窃私语时,菲尔站了起来。
内景,伯班克牧场/谷仓,夜晚
菲尔打开谷仓里的新电灯。布龙科·亨利的马鞍高高挂在墙上,他掀掉罩住马鞍的毯子,墙下方有一块纪念牌。看到它,他的神色松弛下来。
“纪念好友布龙科·亨利(1854一1902)。”
他取下马鞍,用长满老茧、带有割伤的手将它擦拭干净。他把马鞍放在马厩的门上,取出一罐马鞍油,涂抹在皮革上。马鞍变得油光发亮,但触摸的动作既让菲尔平静,又激起了他强烈的情绪。他两次把头往后仰,以免泪水滑落。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乔治和罗丝的房间,白天
一间贴着玫瑰花壁纸的“淑女”起居室,装饰风格与牧场生活中占主导地位的阳刚之气格格不入。罗丝怀揣对未知命运的忐忑之情走进房间,她转向乔治。
乔治:房间是老太太布置的。你不用拘束。我有个惊喜要给你。
罗丝:什么惊喜,乔治?
乔治:说出来就不是惊喜了。
乔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离开。罗丝坐在碎花沙发中间,竭力微笑。随着门关上,她开始瑟瑟发抖,房间里犹如冰窖。她站起来打量四周,玫瑰花墙纸,花地毯,一种可怕的令人窒息的不安将她淹没。
罗丝穿过巨大的客厅/餐厅,听到门嘎嘎作响,她感到无比紧张,接着只见一阵风吹来,掀起门厅的地毯,整张地毯像波浪一样起伏。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厨房,白天
罗丝走进厨房,刘易斯太太和洛拉在厨房里收拾吃剩的早餐,准备午餐。
刘易斯太太(对洛拉):当雨水涨起来,地下室被淹没,老鼠都淹死了,浮到水面上,所以小伙子们不得不用勺把它们舀起来……
刘易斯太太和洛拉转向罗丝。罗丝拿起一块抹巾。
罗丝:请继续说,不用管我,我喜欢忙碌。
她走到碗架前,开始擦盘子。但刘易斯太太和洛拉无法继续。她们默默地干着活,直到洛拉打破宁静——她的注意力被外面正在费力和一个大东西搏斗的牧牛工们吸引。
洛拉:噢,天哪!
罗丝和刘易斯太太跟着洛拉走出屋外,看到牧牛工们和乔治搬着看似一架钢琴的东西费力朝牧场大宅前的台阶移动。
罗丝:这是,这是三角钢琴吗?
乔治放开手,走向罗丝。
乔治:这是美森翰林牌小三角钢琴。
罗丝:哦,不,这对我来说太奢侈了。我只会弹一些小曲子。我弹得很一般。
乔治:这正是我想要的,小曲子,对州长来说也是。我们不想开音乐会。我们想听你演奏,罗丝。
乔治和牧牛工们小心翼翼地上台阶,相互说着:“一,二,走。”
刘易斯太太:州长开车过来和下车的时候,我想要看一看。
罗丝:但我们会介绍你的,刘易斯太太。
刘易斯太太:哦不,我不想那样。从窗口看看他就行。
罗丝的焦虑感越来越强烈。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客厅/餐厅
铺着熨烫平整的白色桌布的长桌,一端是西装革履的乔治,另一端是菲尔,没有洗漱,没有换衣服,两手脏兮兮的。罗丝坐在桌子侧边,靠近乔治,她穿着晚宴正装,头发精心打理过。
乔治用餐巾擦了擦嘴。菲尔吹着口哨,一甩腿从椅子上站起来。罗丝用眼角余光看着菲尔坐到炉火旁的安乐椅上,向后仰靠,拿起一本杂志。
罗丝:我希望没人介意,但我要去练琴了。听起来会很糟糕,抱歉。钢琴调音师下周才能过来,那对我来说太迟了。
罗丝站起来,从钢琴顶上挑选乐谱,打开琴盖,把乐谱放在琴键上方的谱架上。
罗丝:好吧,我开始了……
罗丝开始弹奏《拉德斯基进行曲》,出人意料地有活力。罗丝压低音量弹奏,兼之钢琴走调,琴音很是刺耳,然而节奏是欢快活泼的。正当罗丝找到自信并增添了些神采时,菲尔把杂志往地上一扔,站起来,上楼回卧室去。罗丝停顿了一下,为自己赶走了菲尔而感到羞愧。
乔治:继续,你弹得很好。
罗丝皱着眉头磕磕绊绊地弹奏曲子。
洛拉从厨房走过来收拾盘子。楼上传来菲尔的班卓琴声。洛拉站在那里听了一会儿。罗丝继续练习,但菲尔的班卓琴奏出的美妙音乐令她停了下来,她也侧耳倾听。菲尔有很阔的音乐天赋,但更重要的是,他的演奏有自信和感情,甚至是灵魂,这让罗丝颇感震撼。乔治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又端了一杯给罗丝,他们一起聆听着。菲尔具有音乐家的技巧,罗丝佩服之余也对自己的努力感到绝望。
内景/外景,伯班克牧场/罗丝和乔治的房间/院子,白天
罗丝穿着优雅的半身裙和毛开衫,她在用双筒望远镜眺望牧场周围的院子,起初她的视线跟随乔治,但随即掠过乔治,找到了菲尔。菲尔正和两个牧牛工一起走向牲畜围栏。
洛拉在罗丝身后收拾房间,整理床铺。
洛拉:好莱坞明星洗牛奶浴是真的吗?
洛拉的声音又细又尖,难以听清。
罗丝:我想他们偶尔也会。
洛拉:为了州长的晚宴,刘易斯太太准备用卷发钳帮我烫头发。
罗丝看着菲尔和另外两个牧牛工用木板修补栏杆。罗丝放下望远镜,拿起乐谱。
罗丝:趁房子里没人,我得去练习。
洛拉:我可以告诉你,如果……
罗丝:如果什么?
洛拉:如果,嗯,他进来了。
罗丝:不,我想要独自练习,但这里毕竟是菲尔的家,他高兴什么时候来去都行。现在钢琴调好了音,没那么难听了。
洛拉点头,但她和罗丝其实都不确定。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楼梯,白天
罗丝凭着一腔孤勇走下楼,她秀发蓬松,妆容也很明艳。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客厅,白天
罗丝把乐谱放到谱架上,然后再次从窗口查看菲尔的动向。只有两个牧牛工在栏杆处干活,不见菲尔的踪影。罗丝环顾通往客厅的几扇门,把敞开的门都关上。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客厅,白天
罗丝开心而专注地反复练习一首施特劳斯的华尔兹舞曲(《拉德斯基进行曲》)。她开始弹奏比较困难的部分,很享受自己的进步。洛拉焦急地从厨房奔来,但罗丝过于投入,没有接收到洛拉的警示,此时菲尔从对面门口进来,走上楼去,罗丝没有发现。
罗丝又弹了一遍比较难的那段,她活动活动双手,这时——她是听到了班卓琴声吗?她重新开始弹奏,同时留神听班卓琴声,她相信一定是自己想象出来的,但当她停下来用铅笔在乐谱上做记号时,她清楚地听到班卓琴奏出两个音符然后停了下来。罗丝很困惑,她环顾四周,发现有一扇门开着。一股寒意从背脊蹿上来。
现在她一边弹琴一边留神细听,她听到班卓琴的声音,当她故意在钢琴上停顿时,菲尔也停下来,抑或这一切只是她的想象?罗丝皱着眉头,鼓起勇气,无论如何,她都要努力掌握好这一乐段。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菲尔的卧室,白天
菲尔从床上走到门口,熟练地用脚踢开门。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客厅,白天
罗丝能听出门被打开了,菲尔的班卓琴声变得更加清晰。罗丝再次尝试集中注意力,但这一次,当她停顿时,菲尔没有停下来,而是从头到尾完美地演奏了同一乐段。他的模仿演奏和他在音乐上的优越感令罗丝感到羞辱和恐慌。
外景,伯班克牧场/外围,白天
罗丝心烦意乱、步伐凌乱地从牧场走出来,边走边扣上她的新毛皮大衣。外面寒冷而明亮,到处是水洼和积雪,她垂着头朝石崖的方向走去。散落在冬日田野里的大量陈年骨头让她吃惊。
牧牛工们在畜栏里好奇地看着她。
内景/外景,伯班克牧场/谷仓/车库,白天
菲尔将预制好的生牛皮线从谷仓一端铺到另一端。桑迪和乔克帮着菲尔把皮线摆直,菲尔顺着通道走过去,在最后编制前将皮线分理好。
乔治把道奇车倒出车库,将车停在谷仓附近,那里有两张牛皮搭在木头架子上等待晾干和清洗。乔治穿着正式的西装,缓步走向谷仓敞开的门。菲尔朝乔治微笑,他确信乔治己经在后悔自己草率地结了婚,为此两人都要忍受种种起居上的不便。牧牛工们看着乔治和菲尔,不确定自己是应该留下还是离开。
菲尔:小伙子们,去找点活干。
菲尔掏出烟盒,轻松地单手卷了一支烟。
乔治:我过来说点事。
但随即他中断了话头。菲尔看着他。
菲尔:来吧,伙计,想说什么就说吧。什么事?
乔治局促不安地走到锯木架前,默默地坐了一会儿。
乔治:那位大人物要来吃晚餐,还有老先生和老太太。
菲尔:哟,先生,那我们不是要进入上流社会了——把洗指碗拿出来。
菲尔继续整理他的皮线。
菲尔:她又弹琴了?你听得难受吗?
乔治:不。(笑)我喜欢听罗丝演奏。
菲尔:呵,老伙计,她弹了什么?
乔治:菲尔……
菲尔:说吧,有话尽管说。
乔治:是关于那位大人物,州长。
菲尔:好的。
乔治:唔,其实也不是那位大人物,而是他太太。
菲尔停下来,面对乔治,微微绷紧嘴角,露出一个微笑,玩味着。
乔治:我想那位大人物大概不会特别介意,但他夫人可能会。
菲尔:到底什么事?
乔治:这有点难以启齿。(呼了口气)如果你不洗漱就上桌吃饭,她可能会介意。
菲尔久久地注视乔治,久到令人不安。
外景,蒙大拿州的风景/火车,白天
盐湖城和赫恩登之间树木凋零、质朴而美丽的冬日乡村。一列渺小的火车在广阔的冬季大地上驶过。
内景,火车车厢,白天
老太太和老先生坐在雅致的头等车厢里,打牌,用精美的铁路公司瓷器喝茶。此时他们在讨论图坦卡蒙的诅咒与卡纳文勋爵被蚊子叮咬致死之间的关联。老太太得知法老图坦卡蒙是一个只有18岁的男孩,十分震惊。
外景,赫恩登火车站,白天
穿着水牛皮大衣的乔治在等待,周围是戴宽边帽的牛仔们和镇民。乘客开始下车,他朝老先生和老太太走去,俯身亲吻他的母亲。
乔治:你好,母亲,父亲,车就在旁边。
乔治很正式地和老先生握手。
老太太:有人和你一起来吗?
乔治:我的妻子。
老太太急切地环顾四周。乔治转向站在几米外的栅栏边的罗丝。罗丝走上前热情地握手。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楼梯/双人卧室,白天
罗丝把老太太带到她以前的卧室。罗丝帮她提着包。老太太退后一步。
老太太:但现在这是你的房间,我们不能……
罗丝:不不,您可以,我已经尽可能为您做准备了,但我不知道您的喜好。
老太太走进房间,打了个寒颤。她微笑着转向罗丝。
老太太:都忘了天气有多冷了。我很惊讶你能忍受。
罗丝笑了。
罗丝:很高兴您来了。以我对乔治的了解,我知道您一定很和善。
老先生走进房间,罗丝微笑着走了出去。老太太打开手提箱。
老太太:你觉得她怎么样?
老先生:听到了吗?窗户还在嘎嘎作响。
老太太:你没听见吗?我问你觉得她怎么样。
老先生:她怎么样?我认为她能把房间让给我们,非常体贴。
老太太把衣服放到床上。
老太太:她看到了乔治的善良,我很高兴。
老先生:你会送她一些珠宝之类的东西吗?
老太太从窗台上拿起一个罐子,里面有一株凋萎的天竺葵。
老太太:哦,我看到琼斯小姐死了。我想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可惜她有个孩子。
老先生:我们离开之前它就快死了。不是孩子的问题,你知道的。
老先生霍然转身,走到房间那头,又霍然转身,直直地走了回来。
老先生:我可以告诉你。我为她感到难过。
老太太把一条裙子挂到衣架上,拿到衣橱里。
老太太:天知道乔治为??
(原载于虹膜公众号)
金球奖把最佳导演与最佳影片两个大奖打包给了简·坎皮恩与她的《犬之力》,像是面对片中群山时,跟主角一样看到了那只威尼斯金狮奖「看不到的」叫唤的狗。
一如电影各种深深浅浅的伏线,这狗也带有密语的成分。它是那片雄性气质无孔不入的土地上,一个坚决排斥雄性意趣与注视的符码,于是跟那种气质泾渭分明的少年彼得才到牧场,就捕获了现下独属于牧场主菲尔的秘辛,而那秘辛又串联起对菲尔来说不止于亦父亦师的布朗克。
三代男人都是这片土地上的异类,故事性呼之欲出。不过如果《犬之力》只聚焦于他们对同性秘而不宣的迷恋,那恐怕连《断背山》的山脚都摸不到,然而它清楚知道破局的第一个动作,就是要在电影内外,发射出强烈的「排异」讯号,以此独树一帜。
电影里,作为衔接三代人以及整个牧场的核心,菲尔是最有代表性的角色,或者说,最有戏剧性的箭与靶。
他所处的牧场,代表着最普遍也最稳固的美式传统,也就是说,白人直男占据绝对话语权。他们依托所谓习俗,以统一的行为准则和审美品味,构造出具有权威性甚至压迫性的社群模式,对任何不符合这套规矩的人与事,表现出强烈的排斥性。
对此,菲尔是最熟稔乃至最虔诚的践行者。不只是人前的言行举止一定要符合这套法则,而且,在面对女性、酷儿这些被蔑视的族群时,会有更强烈的排他行为,譬如讥笑、辱骂、冷暴力。整体而言,他所呈现出的,是畸形的慕强与抱团心理。
非常明显的一个场景就发生在聚餐时,他看到彼得的手工花,除了讥讽之外,就是下意识地就用手指插入花蕊,然后弃掉,以具有蔑视姿态的性暗示,公然抓取地位的制高点。
但即便具有如此功利的自保心态,他也还是会在集体生活中露出一些马脚。菲尔有个弟弟乔治,身形宽大,学历较低,于是他长期针对体格与智慧进行羞辱,以此幼稚地宣称、固定自己在家中的绝对位置。然而即便如此,二人还是要睡在一张床上,以捆绑式的亲密,来印证自己的直男本色。
当所有帮工集体去河中洗澡时,他也从来不去参加。这不仅仅是宣示主仆有别,也更担心自己在坦诚相待时,会有一些不合宜的破绽,来破坏苦心经营的形象。
种种过火或过激行为的背后,是他对自己所感到的由衷羞耻与恐惧。他口中三句不离的布朗克,在旁人看来,就是恩师、好友甚至没有血缘的慈父,实际上暧昧关系总该有人捕风捉影。
他在林间秘密收藏的男色杂志,封面赫然写着布朗克的名字。而他在裤裆深藏印有对方名字缩写的丝巾,在无人时掏出来自慰。
情欲满涨时,淤泥涂遍全身,未尝不是某种充满自我羞辱与发泄的无上快乐。哪怕是他最爱在夜深人静时拨弄的乐器,也像极了巨大的性器。
这些事情,他必须死死压下去,才不会被整个雄性系统给排出体外。因此警惕起来,就连自己在耶鲁深造过古典文学也是讳莫如深的污点,毕竟那文学,就跟彼得精通的折纸艺术,是不够阳刚的存在。
既是排异的主体,又是「异」的本身,菲尔的矛盾性是电影最大张力的所在。而他与彼得的关系,未能成为布朗克与他的复制,他非但没有办法由此获得心理偿还,反而因为乐此不疲的排异行为,给周遭人等,尤其是初来乍到的弟媳,也就是彼得的母亲萝丝,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压力,由此激发了彼得的杀心。
彼得弱者与杀手共存一身的反差性,有许多解读空间。其中十分重要的一点,是要看到他不只背负着同性禁恋,而且具有母子乱伦的背景,这不仅解释了为何他对菲尔狠下杀手,而且表现出原著作者对于禁忌的极大着迷。
也就是说,在这个故事里,性别、年龄以及血缘,全都以爱恋的名义,注入了禁忌的大池。这无疑是作者对于当时社会固有风俗的挑衅,可以认为是对绝对话语体系、尤其是有毒的男性气概给人造成侵蚀的一种控诉。这些在小说中,是要比电影展现得更广泛而锐利的。
但是坎皮恩作为女性,更作为拍出《钢琴课》等作品的女权主义者,又以这样的身份,对这个排异故事进行了另一重排异。面对传统背景里的故事改编,她轻松实现了讽刺、颠覆以及反杀,不输彼得的那种干净利落以及出人意表。
这是那种余味会越来越盛的电影,一层文本越过一层文本,如同那层层叠叠的山脉,总有未知的风景在高处或暗处,十分耐看。由此不难理解,为什么在漫长的颁奖季里,它能以沉稳的耐力,跑赢许多对手。
截至目前,《犬之力》已经收获了262个提名,拿下了184个奖项,除了金球双料、最佳男配,威尼斯银狮奖最佳导演等大奖,还赢得了圣塞巴斯蒂安、纽约影评人协会等的青睐。加上位居各种榜单的前列,《犬之力》入围奥斯卡,甚至延续金球佳绩的呼声,也在持续走高。
不过在各种前哨战中,滨口龙介曾在戛纳斩获三项大奖并提名金棕榈的《驾驶我的车》,也有不相伯仲的实力与受宠程度。近期它在金球拿下电影类最佳外语片外,还在美国国家影评人协会奖上抱走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与最佳剧本四个重磅奖项。
这部电影,同样有个「排异」的境况。它既要在村上春树与契诃夫的文本上进行突围式改编,也要在适配滨口龙介风格与优势的基础上进行一场匠心独运的设计式表演。东方与西方思想的移植,舞台内与外的渗透,故事与现实遭遇的映衬,昨日之我与明日之我的张望、过渡与回看,每一方都在礼让的分寸里冒尖,完成叙事任务。
音作为连接丈夫家福与情人高月的对照媒介,又给与家福女儿大致同年的司机水田,作了某种虚幻的母亲。亲属或亲密关系的多重编织,让陌路人在精神层面靠近之后,挤掉了身份的隔阂,而从他人重峦叠嶂的文本以及自己画地为牢的设定里挣脱出来后,对车的掌控权,才意味着对自己新生的掌控权。
除了本质上的「排异」,这两部种子选手还共享了一个之于美国而言都是外来者的身份。《犬之力》是英澳美加新五国合拍片,导演坎皮恩是新西兰人,而《驾驶我的车》则是完全的日本制作。
其实今年一些竞争力很大的对手,也有这属性。很多人心仪的《贝尔法斯特》是英国电影,稍弱势但也有入围希望的《健听女孩》是美法加出品,而一些美国电影,诸如《玉面情魔》《古驰家族》等等,导演都不是美国人。
若说曾经趋向保守的奥斯卡,就跟菲尔所在的牧场一样,以白人直男,或者说至少是以白人精英作为权利主体,然后在相对封闭的环境里,对面前一切进行带有自我情绪的评判,那么,这些年历经几次变革的奥斯卡,就是萝丝与彼得入驻后的牧场,人没多多少,但是氛围变了,视角变了,甚至连最顽固的核心角色也开始变了。
所以,在闹哄哄地往政治正确找补之时,选票的照拂性也难以明确厘清,这就使得《为奴十二年》《月光男孩》《绿皮书》等电影的胜出,被插上了不那么纯粹的标签。
又或者这么看,奥斯卡近些年,对「阶层」「阶级」及其相关的「权力」等内容,有很强的关注,所以每一部最佳影片,都会从那些排异的关系里寻求混淆或者跨越的答案。
而《犬之力》也延续了这一探索,而且跟菲尔有关的等级关系,因为彼得、萝丝、乔治等的身份不同,而有了多样的变数。有人说这类肃冷风格,上次夺奖要追溯到十几年前的《老无所依》,但要是从阶层角度看,它并没有离开过焦点中心。
这样看起来,它的胜率要比《驾驶我的车》高。但对后者而言,比不过内容的亲近,至少有亚洲身份的加持。自从奉俊昊以《寄生虫》破出了一个豁口,再下一届也有黄面孔登顶,愈发增加了亚洲电影人的信心。之前有墨西哥三杰对奥斯卡的冲击,假如日本今年也能摘金,传递出的信号怕是要更大。
这信号最紧要的一个内容,就是奥斯卡的门户大开。这是超越政治正确的拘束,而迎面更宽广尺度的姿态。所以滨口龙介的胜算,不只是关乎奥斯卡的包容度,还关乎近百岁的奥斯卡改变的决心。
在多元性、国际化越来越明显的趋势下,奥斯卡慢慢从之前的狂欢里表露出诉求的坚定意愿。这里有多方阵营的博弈,有自身推陈出新的急迫改变,也有在金球被抵制后的竭力平衡。整体上,奥斯卡也是在面对一堆「有害」的传统、气质,进行背反的处理。
但船大难掉头,快刀也难以斩尽乱麻,无论是《犬之力》还是《驾驶我的车》获奖,都只能意味着其中一个方向的破冰。但很显然,在近观几乎积重难返的现下,还是让自己泡到国际化大池里,更有遮蔽与周转的空间。
在这个时候,让东方叙述继续刺激西方影坛,让排异动作转成鲶鱼效应,一如早就如此的欧洲三大,也许才是奥斯卡更要考量的决策,一个再度跳出电影本体的决策。
大爱这部片子!
一开始看到这部片子的预告以为是部断背山式的片子,所以冲着激情描写去找了原著,没有译版,花了40几块买的英文正版,
小说里满满是细节,背景介绍得特别详尽,开头也说了他爸自杀的过程,当然电影里没有办法呈现那么多,都剪了,
直接一个墓地镜头告诉你,Peter他爸死了,是个医生,其实他爸死的挺纠结的,小说前情铺垫比电影里还长其实,
然后影片里最后一夜的激情,其实在小说里就一句话,so that night the boy watched while Phil finished it off, scorning his fresh-wounded hand.
然后电影里拍出来是这样的,已经很惊艳了,反正我看的很爽,很漂亮,
另外小说作者本身也是自小在农场长大,他母亲也是带着他改嫁的,哈哈哈,
另外还有两个地方值得说一说,首先George是个很惨的人,他是那种从小到大一直被和Phil比较着长大的人,他照Phil差太多了,然后他还不被认可,所有姑娘都不喜欢他,
但他不是笨,他只是比别人慢,他很善良,人特好,
影片里有一个细节,就是George泡在浴缸里洗澡,Phil是抹着一身泥去河里洗,
另外,你仔细看他俩的穿着,同样是农场老板,一个穿西装,一个穿牛仔装,一个穿皮鞋,一个穿靴,处处都是对比,现代与过去,体面与泥泞,腼腆与凶暴,善良与邪恶,
就是各种对比的告诉你,George和Phil迥然不同,不是活在一个世界,但显然,Phil活在了该活的地方,如鱼得水,
George则是一种漫长的煎熬,他实在太寂寞了,所以当他终于有一天遇到了不拒绝他懂他的Rose,他觉得上天为他开了一扇窗,
Rose就是个特别有耐心又善良温柔的好女人代表,她不嫌弃George的慢和怪,她一眼就看出了这个男人的善良和诚恳,
其实小说里写的他俩的爱情还挺美,简简单单,就写的很美好,我还看哭了来着,即使俩人神奇的闪婚我也能接受,
所以Phil那样对Rose,真的看的人牙痒痒,这人太讨厌了,
但其实Phil这个人物在小说里真的全能到可怕,就是技能点点满了的那种人,啥都会,啥都拿手,除了不讲卫生不爱洗澡,这人怕是个完人,
就是轻易看穿了一切世俗的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傲慢和自负,但他看不懂George和Rose之间纯美的爱情,
Rose寡妇的身份,老公还是诡异的自杀,还带着sissy未成年拖油瓶儿子,
这一切都让Phil坚定不移的判断Rose就是another gold digger,看上了他们家的钱,George是被这个女人蒙骗了,
而他,伟大的brother Phil,再一次,像从前无数次那样,无私的解救他的弟弟于水火中,
所以他要干掉这个女人,他羞辱她,让她自惭形秽,他要逼得这个女人原形毕露,好让George看清她是多么的庸俗、没有才华、配不上他,
但他永远不懂George从头到尾爱的就不是Rose的才华,她就算弹琴弹的狗屁不通,George都不会生气,更不会觉得丢人,
George只会自责,为难了Rose,
George爱Rose爱的是她的善解人意,Rose爱George爱的是这个男人的淳朴,
可惜Phil不懂,万能的Phil不懂,
就是Phil在当地不仅有钱,凶狠,但他还极受尊敬,因为他这人做事讲理,所以影片一开始就让大家看到所有的牛仔都自然而然地聚集在Phil身边,George身边连条狗都没有,
Phil说笑,牛仔跟班们就笑,George说话,没人笑,还尬住,
George穿着那一身西装革履,在一群牛仔中显得格格不入,且明明他也是老板之一,却根本没人听他的,
结尾有个地方,是在Phil死了之后老太太才把戒指给Rose,才真正的接纳了她这个儿媳妇做他们大农场主家的女人,可见George在这个家里的地位,
反正Peter杀Phil还是杀得挺值的,亲妈继父都跟着升价值了,
这里要夸一句,本尼演的很好,影片的镜头也太好,把Phil这个人的恐怖感刻画的特别好,
对了,插播一句,rose和george的扮演者现实里是两口子,
George在电影里打酱油,其实他在小说里篇幅很多,很多很多,
包括他和Phil不太正常的同房关系,俩人都四十岁人了,不结婚,住一个屋,睡一个床,不诡异吗,
然后Phil对George的感情也极其特殊,那种过度的控制欲和保护欲,就是他一时一刻没看到George出现在他视野范围内就会不停的问,where is George,
就是George晚上回家晚了他都会急的满屋乱转,坐立不安的那种,只是因为床的那边没有了George的重量,没有了他浑厚的鼾声,
这种不正常包括他父母都察觉到了,但也管不了了,
所以你说兄弟情,well,你说是就是吧,
而且Phil念书也特别好,极聪明的那种,还学的classic,电影里也是就一带而过,anyway,这些都不重要,毕竟再拖,影片就要往四个小时拍了,
然后就是Peter对他父亲的感情,也很特殊,Peter崇拜他父亲,因为他父亲一直肯定他,还教会他各种东西,
Peter还深爱他父亲的书,那些黑色的厚重的医学书,关于那个杀手锏就是从其中一本书上看来的,
Peter的父亲Dr.John Gordon,a very honest man, maybe too honest?
真的,John跟Rose简直是真善美家庭的代表,但处在那样一个年代,是容不下一个sissy儿子的,哎,
包括John死后Rose独自勉力开小餐馆,也是执拗的讲究铺餐巾,摆花瓶,当然,这还被我们全书的大恶人蛮荒派的代表——Phil嘲弄过,
John的自杀我是真没看明白,他很复杂,他一边自豪,一边又烦恼,然后他又无法向不明真相的镇上粗人解释自己的儿子不是sissy,只是太过天才而显得不一样,
最后在种种的压力下,君子John,自杀了,但在自杀前,他留给了Peter两条箴言,Peter全做到了,
1,never mind what people say
2,must be kind
但是搞笑的是他爸给Peter解释什么是kindness的时候是这么说的:To be kind is to try to remove obstacles in the way of those who love or need you.
哈哈哈哈哈,作者,你确定你不是在暗示那个obstacle就是老伙计Phil哈哈哈哈哈哈,确实remove了,一点没剩下哈哈哈哈
总之John死后Peter就开始了执着的求学路,他坚定地要成为一个医生,跟他父亲一样,他父亲无处不在,
其实我最喜欢的一段描述是Peter杀鸡,就跟在Phil面前杀兔子一样,都是兵不血刃的那种,
可惜电影里都没拍,电影就只有她母亲一出场去他房间叠床的时候一句轻飘飘的“你去给我杀三只鸡”一带而过,
因为他妈妈不敢杀,他们家开饭店,鸡都是Peter杀的,
就是Peter可以为了他妈妈做很多残忍的事情,而事实上,他好像天生就缺掉了同理心那部分一样,他感受不到正常人的感受,说白了就是———冷血,
简直是变态杀人魔的绝佳料子!
就是全镇子都以为他只是个瘦弱的faggot,其实人家是个杀人魔星下凡,
只有他亲爹火眼金睛,看出来了,他妈傻白甜一枚,白给的那种,
电影里Peter杀兔子也只是给你看Phil侧面佩服的眼神,并没有明着拍,
其实他给他妈在后厨帮忙杀鸡才是真的好玩,那段描写就能让你知道Peter他爸为啥说他strong,劝他向善了,
这孩子强的可怕,影片里只有杀兔子那里才小秀了一把,但也是暧昧的拍,
另外,Peter其实对人这种生物的感情很淡,极淡,在他父亲去世后他唯一的信念就只剩下,保护Rose,也就是影片开头的那句话,
但其实如果我没记错,那句话在小说里并没出现,也是导演加的,因为这样可以省去Peter父母整个那一大段前尘往事,
直接告诉你,这孩子为了保护他母亲可以做任何事,
同样的,万能的Phil也有一双艺术家的手,他学的虽然是Classic古典,但做的却是蛮荒的工作,
他处理那些牲口给牛那啥也是做的极其熟稔漂亮,手法干净利落,所以他才能在看到Peter杀兔子时露出佩服的小眼神,因为他懂,也对这个男孩更好奇更有兴趣了,
小说的评价是taut and powerful,私以为电影是做到了的,
配乐镜头什么的就不用说了,太漂亮了,其实小说里并没有大段大段的景色描写,抑或是气氛铺垫、情感渲染之类的,
相反小说的节奏是缓缓道来的干练叙事风,简简单单,
但是到了电影里,那些漂亮的镜头,唯美的景色,低沉的配乐把气氛烘托的太好了,
即使作品够出众,也得是碰到好导演,能把故事讲到漂亮,把故事的迷人之处烘托出来,
女性导演的细腻,真的在这部片子里几乎是推到极致了,
整个片子看下来实在是太舒服了,
就是那个BH出现太多了,太多太多了,看的有点烦都,
私以为Phil真正爱的应该是George,但是可能涉及到乱伦,题材会走偏?咱也不懂,反正就拐来拐去拐到BH那边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看预告片,所有人猜的可能都是Peter最后被咔擦了,但其实这不是个爱情片啊,这是部悬疑片哈哈哈哈哈哈
就是大家都以为你要演Brokeback Mountain(断背山),结果你拍的是Dexter哈哈哈哈哈哈
另外,Phil不敢出柜但却对娘炮的Peter疯狂输出,哈哈哈哈哈哈,也很逗
另外,小说里其实从一开始就浓墨重彩的描写了Phil的手,粗糙、风霜、干活从不带手套,
你可以明显看到电影里动不动就给Phil的手一个大特写,动不动就来一个,
然后跟Peter的手做对比,细致、精巧、白皙的仿佛没有毛孔,
最明显的镜头就是Peter给死牛做解刨时那段戴手套的戏,如此的小心翼翼又严丝合缝,
通过对比,一个表面凶狠,实则是faggot,一个苍白瘦弱,却是真正的强悍,真正的dog power,
开篇对Phil手的描写就映照了他的结局,fresh-wounded hand,就是这老伙计真的就倔强的不戴手套到底,对自己自信,自信闪光芒,所以从一开始就预示了一切,
谁让他不戴手套🧤
论手套🧤的重要性!
所以整部片子看下来,这是一部讲手套的故事,包括Rose得到的那副印第安手套哈哈哈哈,给了她救赎,
你看看作者多损,人家生病都知道把手套戴好,宁康康宁,倔强的男子气概?不戴手套就是男子气概的标配?
因为他其实是个faggot,所以心虚的更要在人前显示自己的男子气概?不太懂
另外,有个细节,Peter很讨厌touch别人,你会发现,Peter从头到尾,不会touch任何人,
当他摘下手套,用bare hand去touch任何生物的时候,基本就是那个生物的死期了,
比如鸡、比如兔子、比如Phil,
没错,就是电影里那个优雅的慢动作镜头,Peter摘下手套抓住了Phil的手臂,告诉他他有一些多余的皮子的时候,
就是Peter动杀念前的招牌动作——先温柔的安抚你,让你感觉不到任何敌意,彻底安下心来,然后趁你不备的时候给你致命一击,
也是在预示,死神伸出手,拽住了Phil的胳膊,他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
另外,导演最后加的那段抽烟戏,真的绝了,把整个片子推向了高潮,也瞬间升华了,
Peter捕捉猎物时的瞬间凶狠终于喷薄而出,那种诱惑的淡定的看着一个垂死之人的眼神,真的太性感了,
我本来以为会有断背山小帐篷的那种戏,没有,完全没有,结果连个kiss都没有,
一个间接接吻的烟屁股戏,还是导演后加的,
但这部戏真的很棒,镜头太漂亮,音乐太美太给力,非常非常不错的好片子,
其实Phil跟Peter在整个故事中的比重本来可以说是基本持平的,但是Peter一家人的前尘往事被狠狠的一刀砍,
再加上两个演员的身份地位?反正Phil的戏份在本来就重的基础上左加右加,全戏最重,都这么牟足了劲了,好作品好导演,真心希望它能为本尼赢得一个小金人
首先要说这部电影丝毫无关叔侄恋,请不要被营销号的诈骗宣传误导。一直屏住呼吸期待叔侄恋的“刺激部分”到来,会极度影响观影体验以及迎来窝心一刀。
他们之间并没有爱情的存在,即使是Phil的示好,更多的也是出于想要如同Bronco曾经塑造Phil自己一样,将Peter这样一个sissy boy塑造出他认为的男子气概,这种塑造,即是对Phil自身存在的一种强烈肯定,所以无论是在电影里还是在原著里,Phil最心情激荡的时刻就是Peter说出“I wanted to be like you.(我想成为你)”的时候。
为什么这句话对Phil如此重要,因为他本身的同性恋倾向(深柜),并且具备敏锐细腻的特质,而他选择在Bronco的引导之下将这部分真实的自我深深掩埋,这种和自己真实本性的割裂无疑是痛苦的,正如本尼在采访时说,“Phil的残酷正是因为他的脆弱。”
正是被这种内在的脆弱和痛苦驱使,Phil必须不断确认和强调他的选择是正确的,所有和他选择相反的东西都是恶心的、败坏的。而Peter由一个他所厌恶的娘娘腔男孩主动选择向阳刚之气靠拢,即想要成为他,无疑是在强烈肯定说,你的选择没有错,另一人也会和你做同样的选择。
电影里一直到最后,那场谷仓里抽烟的戏,和Peter那句 “Naked?”才透露出一点Phil情欲被挑动的迹象。
而在书中只是说,那天晚上,那个男孩坐在那儿,看着Phil用赤裸的、受伤的双手编完了那条绳子。
这部电影人物张力的核心,Peter的关键词是恋母,Phil是个人内在与外在的冲突,Rose是自我的消失,接下来会陆续从原著与电影对照的角度,解读Peter、Phil、Rose这三个人物,电影其他细节已经有影评进行过非常好的解读了,我这里主要用原著的大量细节来做一点人物补充。
原著的作者Thomas.Savage,他1915年出生在盐湖城,2岁时母亲改嫁了蒙大拿的一个农场主,他随着母亲和继父一起生活,他的母亲有酗酒问题,而他始终不能适应西部农场的生活。
大家应该能一眼看出犬山记在作者真实生活中的对应,可以说The power of the dog本身就是作者精神弑父之书,并且回到过去拯救自己未曾在现实生活中拯救的母亲。
因此,恋母是Peter最深层次的动机,原著里Peter的恋母情节比电影更为夸张,可能是因为很多内心独白无法用画面的方式来呈现。
从电影开始Peter与Rose的第一场戏说起,Peter指着大房子问Rose喜不喜欢其实是他从小的一个习惯,他从小就会收集报纸杂志上的各种很上流、高雅的照片,并把这个剪报本作为未来生活的蓝图,他问Rose是因为他觉得Rose值得生活得像贵妇人一样(潜台词是你喜欢这座庄园吗?我保证未来会让你住进那里之类的)。
这里翻译一段George向Rose求婚时Peter的独白:
他对George.Burbank并无嫉妒,或者即便有,那种嫉妒也是可控的,并非针对他个人的,只是对于任何试图破坏他关于未来的、私密想象的人,他都抱有同等的憎恶。很久之前,他就希望Rose过上她值得的那种生活,这次婚姻只是让一切提前到来,对他来说,她的福祉超过一切,她不用继续在红磨坊里伺候那些他所厌恶和蔑视的客人,不用再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酒后呕吐的污迹和那些带有性暗示的笑容,这场婚姻将确保她的未来,因为他唯一渴望的,就是make a future for her.
另外,电影里Peter很多时候并不称呼Rose为“mother”,而是叫她“Rose”,对于这其中的微妙,电影并没有过多展开,但是Rose本人是否有察觉呢?
这里同样翻译一段Rose和Peter对于“称呼”的心理描写:
他会叫她Rose,很久以来她一直觉得困惑,但她绝不会去询问他的动机,或许是害怕他的答案会揭示出一种不那么圣洁的爱(原著用的是inferior love,直译为”较差的、次等的爱”,这里显然是说Rose害怕Peter对他的爱不像母子之爱那么崇高、完美,而是带有……inferior part。)
Rose这个名字更加符合他对她的想象——被钟爱之人,而不仅是母亲(more the beloved than the mother)。
接着说电影里Rose穿着睡衣和Peter在房间谈话的那一场戏,在邓斯特和Kodi绝妙的演技之下,电影中这场戏已经散发出了些许不伦的气息,但是原著里要更夸张一些。
这个场景开始就是一段心理描写:
现在他站在她的卧房里,对这里他永远不会觉得自在,因为一个陌生人有权利在这儿扮演丈夫,或许一部分在Peter的计划和意料之中,但一些部分并不是(指当初Peter赞同他们结婚,只想到这会给Rose带来奢侈的生活,而没想到以下部分——),这里那个男人的私人物品和她的东西放在一起,他的剃须刀就在她的香水旁边……
接下来是他们关于星星的对话,电影里因为删减了一部分,反而让这场对话更“正常”了。
原著里Rose因为让Peter停下拨弄梳子的声音,转而说起自己害怕的声音,而引出了老师在黑板上画星星的话题,她说完星星之后继续说:
“我们曾经有一个很大的情人节纸盒,应该是谁从家里带过来的,我们会在里面装满白色的纸片,然后在上面画很多爱心,很多心都是倾斜的,因为我们(all of us)当时都不知道怎么把纸叠起来涂,好让两边对称。”
“你有过很多美好的情人节。”
“很多?”
“因为你在那时候也非常美。”
Rose怔住了,他为什么要说这个?天啊,他完全误解了她!她只是试图向他证明她曾经也有过一个明确的自我/社会身份(identity),她在学校有一张桌子,在更衣室里有一个带着她名字的挂钩,班级的花名册上有一个她的位置。难道Peter是觉得她在吹嘘她曾经得到过多少星星吗?得到过多少情人节礼盒因为她——Beautiful?多么糟糕,如果让人觉得是她在引导话题,让另一个交谈者不得不说,你很美丽?
Peter说这句话时带有一种非同寻常的强烈情感,Rose睁大眼睛看着他,注意到罕见的红晕涌上了他苍白的脸颊。
现在来和电影对照一下,电影里Rose说:“我们曾经有一个很大的情人节纸盒,我们会在里面装满白色的纸片,然后在上面画很多爱心……”
电影里没有那句【应该是谁从家里带过来的】,也没有后面提到的我们(all of us显然不止两个人)画爱心的故事,所以在电影里就像是Rose在说她曾经和Peter的父亲度过的情人节,而且后面Peter说你有过很多美好的情人节时,电影里Rose也是带着回忆的语气肯定地说:“Oh,a great many.”,所以电影里就是一场正常的关于追忆情人节的对话。
但是原著里,Rose提到情人节盒子的上下文明显就是在继续回忆她的校园生活,她也不是在说情人节,只是说有个大盒子(Which恰好是个情人节礼盒),她们像老师画星星一样,画了很多爱心放在里面。
所以当Peter的回应是“你有过很多美好的情人节”时,Rose明显懵了,不确定地反问了一句“a great many?”,接着她一长段强烈的内心独白更是【???】
她在跟Peter回忆学生时代的往事,一个严肃的、有关存在主义危机的时刻,而Peter这时候的注意点只在 “You are beautiful.”……要知道Peter非常聪明敏锐,在原著里Rose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过任何不适,她只是和Peter一起散步时,Peter就问她:“我记得你以前并不喜欢散步,但是现在却常常到野外来,是因为另一个伯班克的兄弟吗?”
还有最后一场戏,电影里当George和Rose从葬礼回来时,Peter从窗口看见他们拥抱的身影,然后转身露出一个微笑。
月光下的这幅场景就像是他母亲生命新的开端,为此他父亲移除了自己(removed himself)——牺牲了自己(sacrificed himself)长眠在Beech的山丘下,从而忠实地实现了Peter关于未来的蓝图。
Peter低声念出那句话,Deliver my soul from the sword, my darling from the power of the dog.
几个小时前,这句圣经里的话曾如此打动他,现在她新生了(delivered),感谢他父亲的牺牲,在这之后,他从他父亲的医学书里发现,这种牺牲是可以被复制的,一个八月的下午,他在那些书里发现了炭疽,一种可以通过破损的伤口而由病死的动物传播给人类的疾病,就像当一个人用受伤的手编织那些染病的兽皮。
To be continue......
更新:
我想从残酷、天才、对文明的弃绝、脆弱和渴望四个方面来谈谈Phil,残酷必然是Phil最突出的特质,除了电影里对Rose细微的心理折磨之外,原著里还有很多小的细节,例如写一个印第安人带着他的儿子走了两百多英里,来带他看他们祖辈曾经居住的那座山,结果发现山林已经被铁丝网和大门封了起来,他祈求Phil能让他们在山下扎营,只是休息几天,说他是曾经的老酋长的儿子,但是Phil只是带着嘲讽和轻蔑让他们立刻滚回保留地。
这本书里把印第安人失去故土,被像牲畜一样驱赶到保留地的历史写得非常动人,是那种看完会认可白人移民者的确有原罪,以及美国梦简直就是狗屎的动人。
另外,说到Phil为什么总是要烧掉兽皮,他内心独白了一长段自己对那些架着货车从这个农场到那个农场,低价收走农场主们废弃的兽皮、破旧的垃圾,靠这些赚了钱,然后摇身一变装作上流社会的犹太人的厌恶,说他宁可烧掉,也不会像他父母那样,让这些犹太人从中获利。在Phil常去的一家理发店,一个和他父母是旧识的犹太人向他打招呼,Phil就故意说,啊,这不是Greenberg先生吗?
这个犹太人发达之后将姓从Greenberg改为了Green,Berg是犹太姓氏常见的后缀,例如现在Facebook的创始人Zuckerberg,而那时犹太人和吉普赛人一样,都是受到歧视的民族,所以这位Greenberg先生是最忌讳别人提起他原来的姓氏的。
Phil可以说是非常享受地看着这位Greenberg先生脸色变得通红,看着他的妻子和孩子神色变得僵硬。
Phil有种非常可怕的天赋,他似乎总能精准嗅出一个人内心深处最脆弱的地方,然后给予痛击,某种程度上,这种残酷的洞悉力或许正是来自于他藏有自己的秘密太多年。
Phil的天才已经有其他影评列举过了,例如他全A的大学成绩,几乎听一遍就会弹曲子,自己做的一些手工艺品等等,这里我想选取原著里一个非常有意义、让很多人物形象都变得更丰满的情节来说一下。
Rose因为在农场里几乎没有任何事可做,她就用山坡上的杂草编织了一件花艺品,当她把这个花艺作品拿给George看时,George表面上赞美她,但是内心却几乎痛苦和怜悯地想,天啊,她在用杂草做花,如果Phil看到了,他会嘲笑她至死,从今以后,我要给她买无数的花,真正的花,她再也不用拿杂草来编织花朵。
那束“花”就放在客厅,但Phil是怎么看的呢?
他当然不会错过任何东西,Phil站在那儿,他凑近观察,在她捡来的一片平整的页岩上,弯曲的风滚草向上卷曲,外层编织成了一个精致的球形,里层的卷须更稀疏,那里笼罩着什么,像一对火焰般鲜红的羽翼,一开始那对羽翼的材料迷惑了他,但很快Phil认出来那是一种长在畜栏边的植物,一种凝固的血液般的颜色,叶子平坦而锋利,她一定是将它们浸泡在水里,让颜色变得更浅,晾干之后,这种锋利的叶子就精美地卷曲了起来。她将它们从中间撕开,现在它们栖息在内层的草枝上,像一对猩红的蜂鸟翅膀。
By God,Phil想,那个女人或许比他想象的要危险。他后退了一些,继续注视着那束“花”,他一向是个敏锐的观察者,当他看着那些翻滚的云层时,他看到一张恐惧的脸、或者是微笑、皱眉,风总是有一种特殊的韵律。准确来说,这是他的天赋,从自然的材料中创造出一些能激起人感知的物品,这种天赋让他能看到那座山峰阴影中狂吠的犬。
By God,他低声咕哝,看着那个女人做出的东西,她一定相当为自己骄傲,能用如此微不足道的杂草创造出如此美丽的东西(so much out of so little),为什么?这东西看起来几乎像是有自己的生命,他再一次认真打量着它,它是什么?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或者一簇被烟雾环绕的火焰?So much out of so little !
Phil非常敏锐,当他独自一人时,他并没有被对Rose的厌恶和仇恨蒙蔽,他几乎是纯然在欣赏一件美丽的作品,而这件作品又揭示出了如此多的东西,它就是Rose内心的映照,一只被囚禁在笼子里的鸟,一簇被烟雾窒息的火焰。
Rose一定想不到,在George眼中,这只是一堆试图模仿花的杂草,但是在那个令她恐惧的Phil眼中,反而照见了她真实的内心。
To be continue......
接着说Phil对文明的态度,其实属于某种程度的身份危机,源自于他的父母,老伯班克夫妇是典型的well-educated的精英阶层,原著里没有提到他们为什么会来到西部农场生活,但是有写老伯班克夫妇试图把文明带到这个蛮荒的西部,他们总是举行高雅的宴会,邀请附近的农场主们来赴宴,但是每一个人坐在伯班克夫妇的餐桌上都开始觉得不自在,他们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如何举止,甚至当宴会结束,那些农场主夫妇们开车回家的路上,会开始想自己为什么会和身边的人结婚,他们的生活充满了无意识和无意义,而伯班克夫妇们带给他们的这种感觉,激发的这种思索令他们感到陌生又不自在,最终这些宴会不再举行了。
伯班克夫妇在西部经营农场,但是他们从来不骑马、也不打猎,甚至很少到户外去,可以说他们本质还是那个文明世界的精英,同时他们也试图以文明世界的方式来养育自己的两个儿子,但是对于Phil来说,聪明的那个孩子总是会看父母如何做,而不是听父母如何说,书中有个很典型的情节。
一个圣诞节,伯班克夫人给George送了一件蓝色的睡袍,George为了让母亲开心,就立刻穿上了这件睡袍,而此时Phil走进来,对弟弟的穿着开始毫不留情的嘲笑,这时伯班克先生说,Phil,除了这里之外还有其他的世界(文明的世界),在那里人们的确会穿着这样的长袍,我也曾经有一件。
而Phil几乎是立刻反击父亲说,我们现在生活在这个世界,我一直在想如果那个世界那么好,你们为什么会离开它?你自己有答案了吗?
Phil的身份危机源于此,他在西部长大,看穿了那个被父母抛弃的文明世界并不像他们说的那么美好,但是伯班克先生养育他们的方式又让Phil无法融入本地的生活——直到Bronco的出现,于是Phil完全转身拥抱了倾向蛮荒的牛仔生活方式。
所以影片和书的刚开始他都不停跟George强调,如果没有Bronco他们会在哪里,是Bronco教会了他们如何管理牧场。
其实Phil的这句话无论从逻辑还是内容上都是一句“谎言”,无怪乎George会表现得那么心不在焉,因为在George看来,他们并没有必要以Phil现在的方式来经营牧场,他就是按照父母的方式来的,雇佣牛仔,跟银行家们打交道,这就是老伯班克夫妇经营牧场的方式,而实际上他们这种方式也把牧场经营得非常好,富裕得惊人。
由于我们自己的认知,和Phil采取的生活方式,很容易误解牧场主是一个需要亲自辛劳、阶级不高的“职业”,实际上西部牧场主可以视为南方的种植园主,他们是典型的特权阶级,州长的政治献金人,银行家的座上宾,书里写伯班克家族的姓氏在“全美杰出人物名录”里,而Phil当时一进入耶鲁,因为他的家族名望和财富,各种男子俱乐部就来就对他大献殷勤。
Bronco对Phil的实际意义是带给了他另一种生活方式,一定程度上帮他解决了身份认同危机,Phil这种非要强调说没有Bronco就没有他们现在,其实是因为他自己在心里将Bronco无限夸大和神化。
虽然Phil的部分还有很多可以讲的,但是因为看了电影这么久,热情有所冷却,所以趁着热现在赶紧讲一讲我认为书里写得最好的一个情节,即州长夫妇在参加完那场尴尬的晚宴之后,开车回家的路上的一段对话。
在开车回酒店的路上他们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开始的几英里,州长在想人们之间的陪伴可以变得多么难以忍受,他很难坦言,但的确人们大多时候聚集在一起只是出于无聊,或者利益。他的这次拜访是为了打动这位新的伯班克夫人吗?毕竟每年的政治献金中总有一部分来自伯班克家族,他需要保证这个。
不过现在——他在想什么?他感到一种强烈的想要捍卫一下那位伯班克夫人的冲动。
“难以想象George.Burbank居然娶了一位那么美貌的女人。”
“能给我点根烟吗,darling?”州长夫人说,“她也没有那么美。车里的风太大了……我想她的确很漂亮,不过她吓坏了,而且,还要装作她很习惯鸡尾酒,酒精也有点影响她了。”
“我可没有注意到。”
“是你不想注意到。”
“说到注意,你注意到桌子上摆放的那些花了吗?”
“如果你叫它们花的话。”
“Well,你怎么看?”
“我认为它们——很聪明。那些花束简直在哭喊着希望得到某些评价。”
“你完全没有提起。”
“应该是你来,亲爱的。没有一个女士希望另一位女士夸她聪明,那和说她太有攻击性没有区别。”
“我完全不觉得她是在试图证明她很聪明。”
他们又一次陷入沉默,在黑暗中拐过几个弯后,州长夫人突然说了一句他正害怕她会说出的话,她说出了一个某种程度上逗乐了他的痛苦想法。
“……她不会坚持太久。”一辆汽车正好在他们前面停下,州长假装没有听到,“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她可能已经在自己的新身份里失败了。”
“你总是能很快看见失败,不是么。”
“就在我们上车之前,她对我说了一句非常奇怪的话,她说,夫人,你很善良。”
“这句话又有什么见鬼的问题?”
夫人转头对他露出微笑:“放轻松,别那么烦躁,亲爱的,我想要再来一根烟。”
这段对话里描绘出的人性幽微实在太值得探讨了,让我们一层层说,首先是州长和夫人都完全看出了Rose的紧张和不习惯,她的表现在州长心中首先激发出来的是一种想要维护她的欲望,这一点难道不是无比符合人性吗?
看到一个焦虑紧张、不适应他们圈子的美丽女人,作为一个有修养的男性,州长首先是下意识地要为她说两句好话。
州长夫人先是说她也没有那么美,是出于一个女人在听到丈夫夸别的女性美貌时的第一反应,不过接下来她又说Rose的确很美,这其实也是她的一种同情,而且她的观察其实比作为男性的州长更细致。
很有趣的是,当她指出Rose吓坏了的时候,州长的第一反应是否认,他说“我可没有注意到”,是在继续试图捍卫伯班克夫人美丽得体的形象,但显然他注意到了,接着他提起花,继续为她说好话。
然而州长夫人要坦率得多,当她说Rose没法在那个身份里坚持太久的时候,州长的反应真是太微妙了,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并且他一边想要捍卫Rose,一边又的确被她的惊慌、焦虑和尴尬给逗乐了,但是这种想法是如此的不文明、不绅士,所以他被逗乐了这个念头本身就是一个【痛苦】的想法。
所以州长害怕州长夫人将它说出来,打破他们之间的那层文明面具,于是他先是装作没听到,然后开始变得烦躁。
最后写一写Rose。我认为我们生活在父权制的世界里,即使身为女性,也被训练为本能就是厌女的,就像我想写点什么的时候,也是下意识地从两个男性角色开始。
Rose在电影里和原著中的角色设定是一脉相承的,她属于一种最经典的女性文学形象类别,所以我这里会借用一点弗吉利亚.伍尔夫的《到灯塔去》来谈论Rose。
Rose就是拉姆齐夫人,一位“房间里的天使”,被教育、被驯化为圣母般承载男人的情感,无限温柔地包容和抚慰他们的迷惘、痛苦、破碎,她的世界就在“房间”之内,她的价值就在于此,她与广阔的外界并无真正的关联。
Rose是一个城市中产阶级的独生女,父母都很宠爱她,文中写到,她读完初中之后,她父亲很乐意继续为她付高中的学费,所以她就继续念了高中,她在高中颇有一点茫然,园艺上倒是很有天赋和创意。
这里的描写是一种非常specific的笔触,就是当一个1900年代的女孩高中毕业时,她是茫然四顾的,社会上的任何所谓“工作”,都默认为只是你结婚成为housewife之前的一个短暂阶段,职业或者学业上整个社会对你没有任何要求,没有任何指引,也没有任何期许。
和之后Rose的一段独白做对比,当Peter来农场过暑假时,他总是长时间的在屋子里看书,Rose感到很失落也很不解,她不明白Peter怎么能为了那么遥远、那么虚幻的目标而坚持这种近乎艰苦的学习。
这是一处很明显的对照,Rose不明白的是,对男性而言,那攀登的阶梯是真实的,是可以行走的,而1900年女性只有一条滑向所谓“舒适之地”的下坡,所有对男性开放的阶梯,对她是“虚幻的”。
Rose高中毕业之后去了一家餐厅弹钢琴,在那里她遇到了Peter的父亲,他们的相遇中也是写男性的激情,男性的爱慕,对Rose主动的心理情感,她是如何看待Johnny的追求是丝毫没有提及的,仿佛她就只是一个接受的容器(和她在接受George时的写法类似)。
里面写到,Johnny在芝加哥无法立足,于是来到了小镇Beech,这里的荒芜让他痛苦,他总是会抱怨这里的生活,说他们不该来到这里,而每当这时,Rose总会用那双美丽的眼睛祈求他不要再说了,她只是用眼睛看着他,而从来不会将这些祈求或者责怪说出口。
Johnny在小镇行医几乎从来不主动收钱,他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全靠病人自愿给或不给钱,而他们的生活几乎全赖Rose将他们的那栋房子作为旅馆来经营的收入,她将旅馆经营得很舒适,远方来小镇的人们都愿意住在这里。
之后,镇上酒馆的一个妓女生得了肺痨,Johnny行医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他去看了她几次,知道她的情况越来越差,而酒馆担心痨病病人死在自己的房子里,已经决定要把她赶出去,这时Johnny回到家,想着如何说服Rose帮助那名妓女,他说:
“不管怎么样,她最多也只有一个星期了,或许比这稍微长一点,但她再也没法从床上起来了。现在酒馆的人说他们不希望她死在那儿,不过,没人会想死在那种糟糕至极的地方……”他看了一眼Rose,“当然,也有人会说她本来就不值得什么好结果。”
“哦,冷酷无情的john。”Rose故意说,“好了,我早已经在这儿为她准备好了一个房间。”
由于接纳并照料了那个妓女最后一程,Rose他们的那间家庭旅馆从此被叫做“Whorehouse”,他们的生意变差了,Rose被排除在Herndon的中产阶级太太圈子之外,当医生一家去城里时,她们也不再和她打招呼。
Rose对Johnny所带给她的一切全盘接受,但我认为在这个时刻,她不止是“房间里的天使”,她是实际上的照料者与养家者,这其实带给了她一定程度上的“自主权力”和“自我实现”,让她在被动的情况下和世界建立了关联。
所以在之后Johnny死后,Rose独自养育Peter时,她也是一个很快乐的女人。
她的痛苦开始于George真正让她成为了“房间里的天使”,她不需要做任何事,她唯一可做的事就是像那些贵妇人一样去购物,伯班克家的富有程度足以让她在Herndon买下任何她想要的东西,就算这里没有的东西,店员们也会很乐意从任何地方为她采购过来。
书中提到Rose去Herndon的任何一家店铺买东西都不需要付钱,只需要签字就好,他们会定期给伯班克家族寄送账单,而George从母亲那里得到的经验是,贵妇人是从不需要自己付钱的,这是一种很不贵族的行为,她们只在自己小巧的手包里装着几十美金付给店员小费,所以每次George会Rose出门时随手递给她几十或者一百美金。
Rose几乎只在新婚后第一次去杂货店买食材而不用排队时感到了惊喜,实际上之后她每次去Herndon购物都感到一种深深的绝望,她每一次签下伯班克的姓氏都是一种自我消失的痛苦(那为什么她还要去继续购物?因为她必须dress forGeorge,这就是她的工作)。
在前文提到的她和Peter那次谈话就是发生在其中,她开始越来越多地回忆过去,试图回到那个自己在教室里有个位置,有一个写着她名字的更衣柜的时代。
文中一对犹太人父子上门收牛皮时,Rose刚开始想让他们给Phil或者George写张支票,但在那对父子说自己只有现金,并且一再希望Rose收下现金时,她接过那三十多美金时还在想她会把钱留在玄关,因为这是Phil的钱,但是当她把这几张纸币攥到手中时,她就陷入了一种近乎癫狂的渴望,她渴望拥有一点属于她自己的东西,她拿着钱跌跌撞撞地往房间走,一边走一边想说,天啊,我变成了一个什么,一个酒鬼、一个小偷,最后她昏倒在客厅里,几张皱巴巴的纸币散落在她身体旁边。
回到电影文本,Rose的第一个镜头是她在餐馆里一边拖地一边哼歌,很明显她是快乐的,而电影有一个绝妙的改编,如果说我们无法共情1900年代女性的处境,那么当Rose踏入伯班克宅邸的那一瞬间,镜头跟随着她,我想绝大部分女性,应该能体会到那种折磨了女性几千年的“从夫居权”时刻,而Rose在Phil这里受到的心理折磨,是无数女性千百年来在“夫居”中受过的。
短评写长了就成了长评的第N个例子。
这部片刚看完的时候我的印象之一是:BC饰演的Phil并不够有压迫感,导致后面Peter复仇理由不算充分也不算有复仇快感。之后看了几篇影评,以及和原著的对比,我逐渐理解了导演和演员想塑造的这个角色并不是一个典型的bully,他们并没有想让Peter的复仇变得理所当然或者大快人心(另一方面,虽然影片弱化了Phil的恶,但同时一些镜头也并没有让Peter这个人物真的冷血无情),这也不是一个(同时探讨了男性气质的)简单复仇故事。复仇故事让人痛快,但这个故事却充满悲伤。
如果这是个复仇故事,主角当属精密计划大仇得报的Peter,然而影片的前三幕Peter只出现了寥寥几处,其他地方都在事无巨细的描写围绕Phil的生活和个性:看上去野蛮粗犷,内心敏感孤独;一方面讨厌文明的生活方式【不在浴室洗澡,不穿西装,不像现代农场主一样run the ranch,不参与上流社会的聚会】、讨厌feminine/women【憎恶Rose就不说了,跟弟弟谈女性时也充满了鄙夷,连男人弹钢琴都要喝止,maybe because it's a woman thing】、讨厌精致的物件、行为、人和情感,一方面自己又极度细腻敏感【唯一一个发现假花,善于发现人的脆弱之处,独处时自己弹琴,收集石头(?),不跟众人一起洗澡,在自己秘密花园非常feminine的享受逝去爱人的汗巾,包括在Yale读classics】;一方面要求自己行为举止极度男性化,厌恶女性化男性【faggot/sissy boy】,一方面又处处表现出对男性的依恋:对弟弟的依恋【在家住一个房间,在外睡一张床,等弟弟来才开始说话/睡觉,嫉妒Rose抢走弟弟】,对Bronco Henry的依恋【三句不离BH,充满性暗示的抚摸逝去了21年的人的马鞍(马鞍上还有个很像阳具的物件。。。),拿BH的汗巾擦拭和自慰,以BH的“男性”教导为准则】,对Peter的好奇和逐渐依恋【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他和他的假花,被发现了秘密花园没有产生敌意反而在众人嘲笑他时拉拢他(同时也是利用Peter emotionally abuse Rose),逐渐被“the same eyes”吸引,在听到“I wanted to be like you”时情感达到高潮,说出了“everything's gonna be plain sailing for you from now on”的good wish(but ironically, plain sailing means to remove the obstacle - you),信任并落入了Peter的致命陷阱】。他外表的假壳越坚硬,越反应他内心的脆弱、敏感、孤独、自卑、自厌,越反应他真实的自我和表象的“自我”的巨大分裂。他是一个活在过去的人,守旧(粗狂的男性气质也是其中一个表现),不接受现代文明,缅怀逝去已久的爱人,一个活在社会期待的重压中不遵从自我的人。这样的人终究会被时代所抛弃,生存的每一分钟也是无法与自己和解的痛苦挣扎。最后他的死去,无论这份死亡是他人导致的、自己导致的、还是自然的,都更像是一种解脱,一种和旧时代的告别,一个必然的、悲剧性的、却又让人松一口气的结局。
Phil这种多面性在很多人物身上也有所表现:比如外表feminine、civilized,内心坚强冷酷的Peter。其实他也并非完全残酷,解剖兔子并非kill for fun,而是为了成为好的医生;之后杀死受伤的兔子让其解脱【Phil也有这份“柔软”】,动手之前还安慰抚摸它【如同杀死Phil之前抽烟的那场戏,谋杀前的温柔。残酷,但也还是一种温柔】;杀死Phil是为了让母亲能幸福的生活。虽然手段隐秘冷酷【从一开始看到Phil秘密花园里的Bronco Henry的小画册就应该猜到Phil好男,之后亲密主动地叫“Phil"引诱他,跟他单独出行,听到“Anthrax”后立刻回家翻看相关医书,秘密藏起解剖工具独自下悬崖割病牛皮,敏感的察觉Phil想改造自己的需要说出“I wanted to be like you”,让Phil不假思索的使用自己提供的牛皮,每一步都是甜蜜而精密的陷阱】,虽然有杀人诛心的巨大毁灭力,但他看着Phil赴死的那段戏,眼里猎人对猎物的冷漠和怜悯混杂,很难说one or the other。另外,我觉得他并非完全是“直诱弯”,不是毫无情感的不择手段,他可能是个真的gay,他跟母亲说起他在学校的朋友:“I made a new friend. He calls me doctor and I called him professor",充满暧昧气息。结尾他抚摸Phil送的牛皮鞭时的表情,让我觉得他还是对Phil有所怀念和触动。他内心也有细腻、敏感、温柔的一面,跟Phil非常像,也难怪只有他能发现他做的假花,他能看到他以为只有自己和逝去爱人才能看到的dog on the mountain,如果Phil没有强迫自己披上假面,也许他们真能成为一对lovely couple。但细腻温柔的同时,Peter一切行为到底还是为了目的服务,“做医生”,“让母亲幸福”,“remove obstacles”,这才让这个人物看起来如此冷酷坚硬。两个人物都是a mixture of light and shadow,表现形式不同,但更像是一体两面,同一种mixture的不同表现形式。
还有其他复杂人物,比如被Phil压迫、跟他截然相反的George:不聪明,却想挤入上流社会,只穿西装,在浴缸里洗澡,有些附庸风雅(在野外喝茶OMG),不顾妻子意愿让她在governor前秀一手,导致了妻子极大的情感创伤,但又不得不说是个kind person,行为举止非常gentleman。比如同样被精神压榨的Rose:她并不是a perfect victim,跟George闪婚的背后目的影片中含糊带过,有互相安慰、平复孤独的意味,但看不出两人之间有多深厚的感情,有种相敬如宾的陌生感;跟儿子之间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软弱,酗酒,没有stand up for herself or her son,除了最后卖掉牛皮的奋力一击。几个主要人物都是good and bad的mixture,很难扣一个简单的“人设”,层次丰富而真实。这让这个故事也许少了一点good vs bad爱憎分明的快感,却多了几分可以细细品尝的余味。
其他几个observations:
影片里有一个阉割公牛的片段。在一个探讨masculinity的片子里出现了“阉割”镜头很有点意思。“阉割”即变得“不男人”,这是坚守阳刚气质的Phil所不能容忍的;但他自己又是深柜,于是相对于身体的阉割,他选择了对自己情感和性向的“阉割”。阉割身体会让人变得不男人,阉割情感让自己似乎变得“更男人”,然而无论阉割身体还是情感,都是对于自身完整性的剥夺,是用外界的社会期待和内化的自我期待打碎重塑真实自我的过程。人不能接受身体被阉割的奇耻大辱,却为了迎合社会期待主动阉割自我,因为“耻辱”并不是因为背叛了自身,而是背叛了内化的社会期待,isn't that interesting?
还有手套的隐喻/伏笔。Phil不戴手套彰显男性气质,结果这是what kills you。Peter戴手套,谨慎而"sissy",但protect him from harms; Rose带上手套,昏迷中都不愿摘除,也许是从手套中获得了被保护的安全感。为了坚持男性气质选择不被保护/冒险的方式而被自己坚持的虚幻概念被杀死,现实中也有不少类似例子。
Phil在秘密花园自慰那场戏,简导女性视角的拍摄手法真是太美了,我没感觉太多男性荷尔蒙气息弥漫,而是满满的女性温柔旖旎的气息,女导演,男演员,男性气质爆棚却内心敏感的人物,一切又落到女性观众眼中,这一切太完美的blend together。
剧中Phil反对的不仅有feminine,也有civilization,而坚守的不仅有masculine,还有旧时代的规则。这似乎有趣地把女性和文明、男性和守旧联系起来,这与过往女性和emotional(等负面的词),男性和rational(等正面的词)的联系截然相反,不知道是不是女性导演的私心,或者女性独特视角。
其实我觉得Phil在最后离开农场前应该猜到了Peter的阴谋,毕竟Phil本身就是无比敏感聪慧的人【and brilliant minds think alike】,只是之前Peter让他放下了警惕陷入了致命陷阱。他不让George帮他脱鞋(black feet),坐在床上的几秒沉思,应该已经意识到自己得的什么病;拿着牛皮鞭去找Peter【当时我看的时候就知道Peter不会再出来见他了】,找不到男孩的时候任由皮鞭滑落到地上【如果一直被蒙在鼓里,应该一直握到死,这才是真(刀)爱(子)】,应该也是意识到了怎么染上的病。还有他最后穿上西服,似乎他已经预料到他将走向死亡,终于可以达成和自己的和解,以一种他本来坚持反对的、文明的、体面的、也许更靠近他真实内心的方式死去。所以最后的死亡对于观众来说也是一种relief,一个如此挣扎和自我折磨(也折磨他人)的人终于获得了解脱,观众也如释重负(至少我是)。
一些伏笔讽刺:"do many calves die from wolves" - 观众本来以为这是个狼(Phil)吃小牛(Peter)的故事,结果却是个狼/dog被反杀的故事。Peter跟Phil说父亲告诉自己要“remove obstacle”,Phil表示跟HB教自己的道理差不多,却不曾想这个“obstacle”其实是指自己。Peter的父亲怕Peter “is not a kind person”,Phil在Peter投其所好的”I wanted to be like you"这句话后,先是说“It's damn kind of you”,跟Peter父亲对Peter的判断相反,跟当下发生的现实相反;然后说“everything's gonna be plain sailing for you from now on”,“plain sailing” 跟“remove obstacle”对应,他给他最衷心的祝福是自己被除掉,how ironic!
Peter在跟Rose打球的时候说了一句"what a man need to be not but his mother told him",他心里对“man”也有个定义——don't be a mama's boy. But he's not only mama's boy, but mama's boy in some Oedipus sense. Funny.
BC真的很适合演这种敏感脆弱神经质有点personality flaw的人(Sherlock也是),他演的很出色,不过还是让我有点出戏,both as BC and a English man(而且老让我想到Hou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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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些明显直男对这部剧的解读,极力贬低George,Rose和Peter和抬高“有男子气概”的Phil(really?。。),想感慨一下不同人不同经历和视角看到的故事真是完全不同。。。不过观众对作品的解读相当于二次创作,也许跟导演愿意背道而驰(此处并没有预设导演立场),但也是一种可能的解读,这也是文艺作品的魅力所在。
想了想,有这样截然不同解读的背后原因之一,还是导演尽力的柔化了Phil在原著里不好的一些特质和行为。比如Peter父亲之死,在电影里并没有明确表现死亡原因,设置的一些线索(Peter父亲酗酒+Peter恋母+发现父亲尸体)甚至会让观众猜测,之前是否隐秘的发生过一段恋母弑父的剧情【其实一些小细节不太支持这个推论,比如Peter给父亲坟上插上自己精心做的假花(当然也可能是罪恶感的表现),比如Peter要把父亲的医书带回农场的时候说"they're father's books",显然对于父亲是尊重而非嫉妒憎恨的】。而在原著里,Peter父亲其实是因为Phil对于Peter的嘲笑导致郁郁寡欢自尽。原著里Phil的恶更进了一层——因为习惯性的言语霸凌导致了一位无辜者的死亡,加上他对弟弟和弟媳同样的言语暴力,Peter的复仇似乎更有合理性。而在电影里,故事特意隐去了这段经历,甚至产生出了Peter杀死父亲的可能性,减轻了Phil的罪恶,降低了杀死Phil必要性,把“恶”的一面一定程度转移到了Peter身上。
再细想想,其实这部剧并没有制造出“二元对立”。“阳刚”和“阴柔”在两位主角身上糅杂,一个内外矛盾撕扯,一个外在掩盖内在,并没有明显的对比和对立。另外,虽然电影看上去对刻板男性气质进行了讽刺甚至批判,但它的反面却没有得到褒奖和鼓吹:无论是被刻画成懦弱呆傻的George,同样软弱的Rose,阴柔却残酷的Peter,他们都说不上什么“正面形象”。电影中旧时代的牛仔精神随着Phil的逝去而逝去,但取之而代的现代文明却并非完全光明:文明世界有表面和谐的一面(比如George的绅士),但同时更像是被塑造得附庸风雅,趋炎附势,虚伪阴诡【Rose嫁给George的目的,极力想加入上流社会却格格不入,George邀请州长,“逼迫”妻子弹琴,州长夫妇看上去礼貌却遮掩不住的不耐烦(原著中还描写了州长夫妇对Rose更复杂的感情,很有趣),Phil母亲在Phil死后看上去不得已接受Rose,Peter用现代医学谋杀】。作品在解构刻板男性气质和旧时代精神之后并未明确建立一种新的结构,而是留给读者以自己的经历和解读去填补留下的空白,因此也扩展了多种解读的可能性。
年度最强导演调度,简阿姨就像在用十字绣绣人皮,慢工细活中不带丝毫赘笔。能看出山形如犬的男孩和男人其实都是同一类人;也正因为是同类,才会为守护所爱之人而冷血无情。真正印证了那句话:最高级的猎人往往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的。快给卷福一个奥斯卡,快~
背着上世纪一百年的历史记忆,简·坎平的确显得严肃、深刻,她一出手,那些只会喊口号的女权电影就成了小孩过家家(充其量是关于女性的题材,不足以称为充满力量的女性视角)。电影对男性(情感)有具像、深刻的思考,在2小时里,保持高度克制的完美节奏,拥有这个时代所缺少的“耐心”,非常难能可贵。本尼太适合这个角色了,他饰演的菲尔与男孩皮特组合成一对男性关系的景观,阳刚与阴柔,被凝视、被参观、被暴露。出色的视听,不仅让我个人因无法在银幕观看而深感遗憾,也成功渲染了一种独特的压抑之感,就像在“娘炮即病态”环境里所经历的那种(难堪且让自己不断逃避、抵触面对的)感受,戳中了一些人迷恋男性气质的心事。整个观影过程似乎缺乏趣味,但由此引发的思考妙趣横生。
今年威尼斯节最佳导演奖获得者,女导演简.坎皮恩就是28年前与陈凯歌的《霸王别姬》共同分享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的人,那时她的作品是《钢琴课》。本片根据美国的小说改编,写早期美国西部牛仔生活,也可谓写了个“男同”的奇情故事。导演厉害处在于其极度含蓄地控制力,以及在细腻的人物刻画中显示的功力。只是平淡地敘说很难引起观众的共鸣。男主演卷福的表演出色。
我有點傷心。可能因為看到一半的時候開始關注前排大哥睡著打呼嚕,和他旁邊另一位大哥小心翼翼想要觸碰卻又收回的手。
最柔弱的往往也最锋利,最无声筹谋的克制耐力才能呈现刀不血刃的温柔围猎。如弓弦紧绷的悬疑氛围始终被坎皮恩的调度操纵张驰起伏。半支烟,一道伤,男性世界准入的默契开放是反客为主的请君入瓮。西部荒蛮世界压抑难言的同性成长教育隐晦串起绳结纪事,衬衫残片,他的心之囚,他的战利品。越泅水溺毙于往事,越竖起恶意高墙狺狺狂吠,犬山淡影成为雄性气质的神秘符号,在阳刚与阴柔的往复交锋,参照与摹仿中暴烈的谜域逐渐被拆解归原。窥伺的幼兔面具下是猎人犬牙,野兽失守袒露脆弱肚腹,权力交接一瞬家族秘符就此传递。声效推到满格,画面堆满翕动的暧昧光影形成连绵不绝压迫神经的悚然波纹。拨弄梳齿与琴弦的对照迫力,裁切纸张和晾晒牛皮交映的震颤秩序,雪白芦苇的斑斑血痕…阉割、肢解、焦炙纸花坠入病态污名,那便以血液绽放的死亡花束回之以礼。
总感觉……女导演拍gay片拍出来像耽美,男导演拍les片则是黄片
反正我是太喜欢了。隐忍克制隽永的西部片是最偏爱的那一种。文明与野性、母爱与父权、权力与情感的对峙缠绵纠缠,最后都在自身的欲望和偏执中难以厘清。非常喜欢那个转换,男人和第女人驻足看着茫茫荒野,男人说天地之间不是孤身一人的感觉太好了,镜头转到另一个男人于狭小空间独自弹琴的咬牙切齿孤寂。简皮恩其实很决绝,在以为要和解的时候,她选择了一种非常现代性的弑父。
导演太稳了,全程都是极度克制的叙事,靠各种细节来交代故事和人物关系,随着电影缓缓地进入,细节的力道越来越强,戏剧张力也逐渐拉满,最后在男孩床边转身时的一笑,既耐人寻味,又让人深思。阉割,伤口,皮绳和死亡,处处都是点破不说破的暗涌张力,导演的控制力称得上大师水准!
A-. 初看觉得缓慢,回想时才发觉,这分明是一场极具仪式感的凌迟处死。在或暴戾或淡漠的假面下,人物若即若离的状态似乎成为某种法则,因为一旦伤口暴露,就已必死无疑。猜测成为接近内心的唯一路径,但也正因此,情感拥有了悬疑般的张力,而本片最powerful的,也正是那些“草木皆兵”的瞬间:丛草的起伏,马背的抽搐,梳子的响声,暧昧的神色。声画调度无比精致,每一帧在大银幕都美不胜收。好一把磨得锃亮,杀人不见血的刀。2021.9.2 Venezia
一直在等色情内容的我,最终欣赏了一段坎大师的feminine depiction of obscure sexual desire.
这个控制力太可怕了,看似永恒静止的山丘下面隐藏的是张开血盆大口的狗。凡是发动了冰山原则大招的,后劲都大得不得了。看完回头想想,权力转换不是从男孩能拿手术刀而是从他能折纸花开始的。这是一场能折纸花的男孩和能烧纸花的男人谁更强势的角逐,会折纸花就会拿手术刀太正常了。刻板印象瞬间土崩瓦解,“反英雄”解构了正统西部片“英雄”,坎皮恩她太会在两性野蛮文明辩证法上做戏了!这里面有条“夺子”——“弑父”——“成人”的神话原型暗线:长年受制于父权阉割的男人,认为长于妇人之手的男孩缺乏阳刚之气,欺压母亲并且妄图夺走和改造男孩。男孩最后不动声色地干掉了“伪父”,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以柔克刚”,从一个看似心慈手软的“伪娘”蜕变成了男人。真正的“犬之力”不是被父权阉割而是会阉割父权的男人。
Phil=以男子气概自居却否认自我身份的男同,George=普通的“正常”男人,Peter=看似阴柔却杀伐果断极其冷静沉着的男同。Phil这种极度自我压抑的男同性恋,以阉割情感和懦弱作为屏障,像极了某些恃宠而骄的toxic masculinity 和fragile macsulinity。而它们又如此弱不禁风,在真正的男子气概(犬之力)前一溃千里。这也隐喻时代对于男子气概定义的改变和不变,当今社会和20年代的美国西部并无二致,人们依然对男子气概奉若神明。简·坎皮恩试图警示这草木皆兵的危险观念,果然是学人类学的,洞悉人心的狂妄和阴暗。
知道坎皮恩为什么这么低产了,如此细腻且需要极强控制力的作品势必会花费创作者巨大的精力,这要是普通导演早就放大同性和谋杀噱头了,可坎皮恩从头到尾在做减法,她不拍惊涛骇浪,只拍暗潮涌动,以及风暴过后看似平静的海面,而藏在海面下供人想象的冰川是庞大的,这种内敛的情感表达正好契合深柜之人的内心活动,而一些外在的声音设计恰到好处地凸现了不安,整个故事都是处在被压抑的状态下,哥哥对弟弟弟媳的压抑,母亲对儿子的压抑,同性倾向对哥哥的压抑,以及整个男权社会对女性和弱者的压抑,摄影也是一如既往的精彩,单亲母亲加钢琴让人穿回《钢琴课》。
大部分学院派导演创作末期的共同特点——极其工整沉稳却筋疲力尽的视听调度。
男性气质对男性的规训、压迫、异化,真正的大师杰作!
#venezia78 主竞赛单元。看本片需要有极大的耐心,因为节奏和紧张程度都不符合对这样的导演和卡司阵容的预期,前半部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到底要讲什么,中后段渐渐明朗,燃起希望,到了最后,jaw-dropping。简•坎皮恩,还是那个狠角色,这部电影,简直就是一场温柔的杀戮,试问谁敢像简•坎皮恩这样磨刀磨这么长时间,且不闻霍霍?看完只想哇哇大哭,为什么,为什么啊😭 那个年代,终究没有自我救赎,只有自我放逐。卷福饰演1920/30S西部牛仔,一开始我是拒绝的,因为挥之不去的英国背景,无法人戏合一,但结束后,他戏中迄今为止最有深度的表演与戏外几无瑕疵的口碑合体,一股浓浓的悲凉升起。 Kodi Smit-McPhee,比甜茶小半岁,同样拥有一张秀气俊美的脸,眼神却可凶狠太多。
补评。Phil是里面最美的角色,他能注意到桌子上的纸花,爱弹曲子,会躲开男人群体去自己的秘密花园洗澡,也会永久地痴迷于一段未果的爱情。他的敏感、脆弱、丰富的情感,所有美好的一面都被掩盖在自我否定的toxic masculinity下,只有在那片无人打扰的草坪里才能窥见一眼。这是我第一次在“阳刚男人”身上看到美,这是来自女性导演的审美共鸣。
四星半。需要更多女性电影人加入到那些曾被男性统治的片种里来。
有点用力过猛,全程都在努力绷着藏着,通过人物情绪和关系状态(甚至依赖Greenwood的配乐)去推动叙事,原著文本压制住了影像,不过有几场戏单拎出来还是拍得挺厉害。
他把他杀了,他被他杀了....可怕一个没看到干啥的肥硕弟弟,一个风韵酒鬼妇人,一个折纸花被戏谑的单薄男孩......一个整天劳苦挣钱的哥哥被杀了.....这一辈子真够苦惨。心痛麻了